?徒劳无功的后果,张真人担得起吗?”程伟问。
“无关道佛之争,算是配合帝君小作一次尝试,若能成功,三界两地都能受益。”张懋丞朝着张烨烨拱手一礼道,“玉帝不是好奇和尚头上的那些点去哪了吗?”
“我知道,全是酒肉和尚,不能有点。”张烨烨说。
“头顶燃香,以示虔诚,玉帝金口所言,又称戒疤。”张懋丞语气轻快地道,“一切始于玄始帝君为使玉帝制登天庭,选择与弥勒媾和。禅宗从此一家独大,但也没逃不过盛极而衰的命运,逐渐形成五个主要分支:临济宗、曹洞宗、沩仰宗、云门宗、法眼宗。不仅如此,最为强盛的临济宗又分出黄龙派和杨岐派,合称为五宗七派。
百年兴盛之后,金虏、蒙元相继南下,山河玉碎,民不聊生,法亦凋零,藏传佛教趁机入侵华夏,释迦派牢牢占据蒙元帝师一职。
又是一个一百年,我朝太祖振戈,蒙元退出华夏腹地,释迦派遁入绝域高原深处。
但禅宗早已支离破碎,太祖对空门并无好感,任其自生自灭,反倒是因为安抚藏区的需要,对藏传佛教厚爱有加,供奉不缺。
禅宗依旧沉沦,死水一团。甚至有高僧指出:僧尼暴横,灭法之由。司世道者从而抑之,佛法乃得久存而无弊,是正以安僧,非以病僧也。
直至某个天才横溢的少年遁入空门。
俗家姓苏,常州府无锡人,字汉月,号法藏,故名汉月法藏。师从临济宗僧人密云圆悟,青出于蓝胜于蓝,且能开宗立派。
入道之初,执着于“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后执着于“祖师禅、如来禅之界定”,欲从根本上重新阐释禅宗核心思想“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汉月法藏自诩:天目为印心、清凉为印法、真师则临济也,即得义玄、慧洪、原妙三位高僧隔代精传。”
程伟猜测张懋丞用意的同时,脑子里还有另外一个汉月法藏。
汉月法藏所著《五宗原》,与其师密云圆悟见地相左。汉月法藏逝后,圆悟著《辟妄七书》进行批驳。汉月法藏之徒潭吉弘忍著《五宗救》,维护其师之说,兼驳密云圆悟的《辟妄七书》。潭吉弘忍死后,密云圆悟再著《辟妄救略说》十卷,对汉月法藏、潭吉弘忍这对师徒进行清算,引发举国僧诤。
这场僧诤,在清世宗雍正的强力干预下,焚毁了汉月法藏及其弟子所有著作,密云圆悟大获全胜。
因汉月法藏悟道和最初弘法都在常熟三
峰山,又称三峰和尚,其传承亦称三峰宗,备受东林党追捧。
三峰宗传至第三代,适逢社稷初易,江南士林兴起一股“遗民逃禅”风潮,前朝士人、官僚子弟、宗室成员纷纷出家为僧,这些人大多入了三峰宗,几乎垄断整个江南禅宗,大有一呼万应之势。
雍正好佛,拜读密云圆悟著作,见其辟汉月法藏之语,深以为然,御定汉月法藏背师叛宗、大逆不道、其人为“魔藏”、其法为“魔法”、其传承为“魔子魔孙”,再加上“遗民逃禅”一事,遂下定决心取缔三峰宗。
诏曰:当日魔藏取悦士大夫为这保护,使师徒竞相逐块,遂引为种类,其徒至今散布人间不少。宗门衰坏,职此之由,朕今不加屏斥,魔法何时熄灭?著将藏内所有藏(汉月法藏)忍(汉月法藏弟子谭吉弘忍)语录,并《五宗原》、《五宗救》等书,尽行板毁,僧徒不许私自收藏,有违旨隐匿者,发觉,以不敬律论。另将《五宗救》一书,逐条驳正,刻入藏内,使后世具正知见者,知其魔异,不起他疑。天童密云派下法藏一支,所有徒众,著直省督抚详细查明,尽削去支派,永不许复入祖庭。果能于他方参学,得正知见,别嗣他宗,方许秉拂。谕到之日,天下祖庭系法藏子孙开堂者,即撤其钟板,不许说法,地方官即择天童下别支承接方丈。
雍正整顿三峰宗的同时,为了缓和满汉矛盾,开恩于文字犯讳者,如愿忏悔改过,准其入佛门出家修行,接受三坛大戒(沙弥戒、比丘戒、菩萨戒)的同时,必须在头顶燃香供佛,以示虔诚。
效果奇佳,遂成定制。
雍正作为大一统之君,亲自上阵辩法,逐条批驳,开华夏历史之先河,且大气磅礴。
诏曰:“如伊门下僧徒,固守魔说,自谓法乳不谬,正契别传之旨,实得临济之宗,不肯心悦诚服梦觉醉醒者,着来见朕,令其面陈,朕自以佛法与之较量,如果见过于朕,所论尤高,朕即收回原旨,仍立三峰宗派。
无人应战,密云圆悟之论大获全胜,但获胜的只是他个人,而非禅宗,藏传佛教再次卷土重来。
乾清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高二十米。寝卧九间,有上有下,床二十七张,天子随时居寝,妃、嫔得以次进御。
朱见深难得静下心来,思考登基六年所得,幼年艰辛又一次在脑海浮现。
为君不易,孤家寡人。
景泰帝朱祁玉登基、英宗朱祁镇夺门之变,均以血淋淋的事实说明这一点。
力促朱祁玉登基的文武百官、内臣无一善终,拥护朱祁镇夺门复辟的大臣、太监一个比一个惨。
“朕不是一个人,朕还有姑姑。”
朱见深如是想,放下手中的奏疏,微不可见地点头道:“今日还是贵妃娘娘侍寝。”
有人领命去,有人入宫来。
司礼监秉笔太监李永昌疾步觐见,亦是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手握东厂权柄,与掌印太监怀恩并驾齐驱。
“彭卿走了?”朱见深喜不自胜,他是真怕体弱多病的内阁首辅彭时、死在午门外,这老头除了喜欢拿天象说事,没什么别的毛病,持身也还算端正。
“回禀陛下,彭大人刚刚离去,诸位大人都散了。”李永昌的脸色很是古怪,略一沉吟又道,“彭大人族弟彭华重伤昏迷不醒,彭大人急着去探望。”
“彭华?不是彭彦充?”朱见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笑。
“回禀陛下,彭彦充是彭大人从弟,乃天顺元年殿试登进士第二甲第六名。彭华的关系远一点,任经筵讲官,景泰五年会试第一。”李永昌如数家珍,因其养子李泰与彭华走动频繁。
真不认识!朱见深脸微微一红,经筵讲官光拿俸禄不干活,也不是个事,要不要送去内书房教书?
“启禀陛下,奴婢有要事上奏。”李永昌扑通一下跪倒。
东厂的事?朱见深皱了皱眉,挥挥手,宫女、太监纷纷退出暖阁。
“启禀陛下,彭华在东江米巷怀恩大人宅前、为一女子所伤。”李永昌伏地不起,汗如雨下道,“怀恩大人于大年三十搬回居贤坊戴家老宅,并报失两块锦衣卫令牌,东江米巷已借予她人暂居。”
“彭华干什么了?”朱见深问。
“彭华使下人叩门请见,那女子正好领着三个孩子出门,彭大人唤了声小娘子,腹下便挨了一脚,当场昏迷不醒。”事涉掌印太监怀恩,李永昌事无巨细的禀告。
“经筵讲官去见大伴?”朱见深下身微微一凉,嘴角泛起一丝讥讽,“真是清贵啊,那位脚踹会元的奇女子是何方人士?”
“陛下恕罪,因适逢年关,东厂加强巡视大内周边,在怀恩大人宅院四周连遭不幸,自高处摔倒十九人,皆需卧床修养。”李永昌不断叩头请罪,在帝王跟前言鬼神异事,通常都没好下场。
“什么?”
朱见深豁然起立,案桌上的奏疏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