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命中注定 雀瑜相遇（二）

bsp; 在这个牙兵动辄废立节度使的年代，这些人最为无法无天，胆敢劫持先皇妃嫔也就不足为奇了。就连如今的皇帝李嗣源，都是这些人推上去的。

    柴家乃邢州尧山望族，世道不靖，柴翁为了赶赴洛阳接长女柴瑜返乡，已做足万全准备，除了长子柴守礼外，还有族中青壮子弟五人，拦下五个流民毫无问题，最多付点安家费。

    郭威的出现反而充满了变数，柴翁不敢确定这是个人恣意妄为，还是群体图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什么世道！”

    柴瑜一边搀扶其母柴李氏，一边安慰柴翁。

    “是女儿无能，连累爹粮受惊。先皇虽去，但渡口守将绝不会坐视女儿受辱，渡船主家父子已经快游到岸边，只需守上片刻，危机自解。”

    柴翁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却忐忑不安，怕就怕兵匪一家，一句船至河中突遇大风，便把柴家十来口性命搭了进去。

    “瑜儿放心，柴家男儿并非文弱书生，就是官军不来，也能拿下这六名贼子。”

    柴家众人畏缩不前，郭威反而着急起来，真要把官军引来，他又得换一个主家，“尔等不会杀人，也不会跑？”

    柴翁心气一泄立刻虚脱，软绵绵的盘坐在地，吼向畏畏缩缩的长子柴守礼，“废物！快去砍绳摆渡，先回南岸再说。”

    柴守礼跌跌撞撞的跑向船头，柴瑜直起身子小走两步，对着舢板上的赤膊男子，远远的行了一个万福礼，大大方方地道，“有壮士义举，先帝英名才不至于泉下受辱，小女子在此谢过。”

    郭威正在清点流民的寒酸家当，起初并未在意柴瑜说了

    些什么，直至‘先帝’两字传入耳中，他才愕然回头，眼中寒光一闪，忽然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腰间黑布散落也不自知。

    两人视线隔空相遇，柴瑜还未弄懂郭威眼中的寒光意味着什么，一上一下两只雀儿便跃入眼帘，她微微一滞，心里一片空白，红了脸，低下头，眼含泪，狠狠一跺脚，愤然转身。

    郭威并不觉得视线尽头的女子有多美，他只看见了一股秀雅绝俗的空灵之气。

    不知何时，蔚蓝的天空已遍布乌云，柴瑜转身的一刹那，惊雷响起，宽阔的河面忽起大风，夏日沉闷一扫而空。

    郭威恍若大梦初醒，又是惭愧，又是自卑，心中戾气早已无影无踪，唯恐自己的冒失会亵渎了女子空灵，只能将忐忑和不甘发泄在流民身上，舢板一路哀嚎着直奔黄河北岸。

    柴翁劫后余生，摆起了为人父母的威严，先是痛斥长女柴瑜不知死活、非要抛头露面，后又责骂长子柴守礼懦弱无能，六名三餐温饱的青壮，竟然敌不过五个衣不遮体的流民。

    柴守礼自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立刻忿忿不平的回了句，“那壮汉甩着胯下鸟儿，从爹面前经过，也没见爹伸手拦一下！”

    渡口守将赵姓指挥使登船慰问时，柴家正上演棍棒出孝子的好戏。

    一番寒暄之后，针对渡船主家父子的流匪一辞，柴翁予以坚决否认，只说是五个北岸流民在河中讨食，并无任何不妥。

    赵姓指挥使看了看船头的几滩血渍，强颜欢笑道，“今日风大，不宜行船，还请柴官人稍事休息，改日启程，下官遣牙兵十人护送贵人至定州，弥补今日之过。”

    柴翁婉拒，“指挥使大人莫要多心，真是一场误会，瞧这天色，短期内晴不下来，老朽打算在河清县住上些日子，若有所需，定会厚着脸皮登门拜访。”

    赵姓指挥使心里很明白，柴家对他有所忌惮，甚至是怀疑，可有些话又没法摆上台面说，他只能悻悻而去，整顿军纪、补发粮饷那是后话。

    柴家仍然将足额船资交予渡船主家，亲生骨肉都靠不住，何况是萍水相逢，他们还要在河清县呆上几天，地头蛇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并非危言耸听。

    至于郭威，则在黄河北岸置办了一套行头，直到黄昏时分，才顶着瓢泼大雨走进河清城。

    他暗暗对自己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欺男霸女，也不会良心不安。”

    于是，某间客栈柜台，出现了一把横刀，还有一文钱。

    “来间上房！”郭威说。

    “军使大人难得赏脸，今日我请。”店家不动声色的把钱推了回去，暗道，“郭雀儿想媳妇想疯了？中午刚住进来一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他就追来了！”

    “收下！我何时欺压过良善？”郭威怒目，拿起横刀插在腰里，自顾自地走向后院，“主家若是有心，送桌酒食进来！算你请！”

    这时，一女子缓缓走来，面若星辰耀世，娥眉淡淡入鬓，眸若七彩琉璃，骨似梅花傲雪，身具天地正统之气，隐有一呼万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