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武老大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横七竖八睡着的人们中间,火车站的广场上正响着钟声。没有什么钟声比火车站的更让人心烦意乱的了,这时的钟声让武老大听起来,也不比丧钟好到哪儿去。他警惕地四处打量一番,没发现什么有危及自己安全的迹象后,便陷入了深沉的回想。他想不起来从超市逃走后,又都去了哪儿,又是怎么来到火车站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武老大想:奶奶个熊的,没有钱就是想离开京城也走不了啊。咣——又一声钟响,让武老大猝然想起了一个叫樊四老乡。“对,对,找他去……现在就去找他。”他自语着站起身,决定快马加鞭去找樊四。
清晨,搞清洁的农民工把京城的大街小巷搞得乌烟瘴气。街道上,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被搞清洁的农民工的扫帚唤醒,像梦游一样的游荡着,恰好隐藏了武老大的可疑行径。有一段路,武老大是跟着一个流浪者走下去的。这个流浪者和武老大的年龄个头很相仿,只是衣服像是捡来不长时间,看着比武老大的还新。流浪者发现武老大跟着他时,想摆脱,就加快脚步。走了一会儿,回头一看武老大还在身后,他就放弃大道,进入了小街道。再回头看,武老大还在身后。他停下来不再走了,想试探一下武老大是不是专门跟着他的。他坐在了地上,像是很无聊地踢着一个垃圾箱,玩得还很投入。武老大也坐在他不远的地方,想象着见了樊四,先吃点东西。武老大一想到吃东西,就不想再坐着了,咬着牙想:兵贵神速。这个词真实的含义武老大理解得非常透彻,也是他在街头卖烧饼时屡屡逃脱城管的围追堵截的制胜法宝。
武老大猛然站起身的动作,惊吓了流浪者。流浪者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吓得失去了判断能力,本能地爬起来,向前奔跑起来,直到拐进了一个胡同,消失在武老大的视线中。
樊四六十多岁,租住在京城中心区外,城边上的一个城市不城市农村不农村的混合区,以买煮熟的狗肉维持生存。在山东老家时,他的职业一半是农民,一半是屠夫。人民公社时期,他就偷偷宰杀活的或者死的狗挣点零花钱,还为偷偷宰杀一头老得不能耕地的生产队的牛,被认为分牛肉不平等的社员告了密。公社民兵队长来着七八个民兵,大清早就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五花大绑。他的脖子上挂着牛头骨,被荷枪实弹的民兵押着,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徒步示众、游斗。前面跑上后面跟着好几伙半大的孩子,好奇地跟着跑了几十里路。他们第一次看到把肉啃干净的牛头骨,还能闻到香味。
包产到户后,樊四光明正大的以屠宰为业,在当地致富了。几年下来,给哑巴儿子也娶上了媳妇。儿媳妇进门不久,村里就传出了他和儿媳妇搞上了。他为了避嫌,带着儿子和儿媳妇进了京,加入了早期进城谋生的小商贩的行列。
武老大来京城就是受了樊四的影响。他一直都记得樊四回乡,手上的戒指就有四个。村民传言说十个手指上都有,武老大为此还给人争论过,说:“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假吗?要是骗你,我就是狗养的,一共四个,一个手上两个。”
武老大带着一只手上戴着两个金光闪闪戒指的梦想,开启了他的京城的梦幻般的谋生之路。他到京城后,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挣来金戒指,也不知道怎么找工作,上哪儿找工作,感觉京城到处都是楼也没有土地可种。他总是望着高楼发楞,不知道大楼里出出进进的人都是干嘛的。
他在白天在火车站周边转悠,晚上就在车站广场睡,反正来时带着一条娘给他缝制的新棉布被子,足足装进去了十斤新棉花,再加上他强壮的身体,足以对付京城最冷的夜晚。他记不清楚过了几天,他的脑子终于开窍了。他饿的时候就在路边买两个烧饼吃,吃了几回觉得和老家的烧饼差不多,感觉上面的芝麻还没老家的多。
接着的几天他留心着人家是怎么做的烧饼,什么时候来街边的,什么时候走的。有时候卖烧饼的也不固定在一个地方,他就四处找。一次,卖烧饼的拉着装着烤烧饼的炉子跑了,他跟着跑了很远,最后消失在一条小胡同里,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才想起还要回火车站去。结果忘记了路,找到半夜才找到火车站。
他总结出卖烧饼也能挣不少钱,他这几天就花了不少买烧饼的钱。他想:只是得有一辆能拉的车,还得有个炉子,剩下的东西,都好弄到。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