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这般坐了片时,因冬日天短,陈杏娘又记挂着家中无人,合家子便出来告辞。陈氏令丫头装了许多如意糕、吉祥饼等物,与他们带了。陈举人又说到了初五必定回拜,一家子将傅家众人送至门上,看着众人登车骑马远去,方才关门进去。
一路上,傅月明随着陈杏娘坐在马车之中。陈杏娘见她闷闷不语,便道:“这是怎么了,这等气闷。”傅月明心中有事,勉强一笑,只说道:“出来一日,累得狠了。”陈杏娘更不相疑,就此罢了。
一行人回至家中,陈杏娘着紧打发人做晚饭,便同傅沐槐归入上房,脱衣歇息。那唐爱玉生性寡淡,懒于言语,同傅月明道了一声,便进了宁馨堂。
傅月明也同唐春娇回了爱月楼,那唐春娇自归房中脱衣裳,梳头匀脸。才脱了外衣,就见傅月明带了小玉自外头进来。
唐春娇慌得连忙让座,又去倒茶,又笑道:“姑娘怎么这会子来了,出去一日,也不说歇歇!”傅月明也不接话,只回身向小玉道:“带上门出去,没吩咐不准人进来。就是上房里叫,只说我同姑姑说话。”小玉应了一声,就去了。
唐春娇见傅月明粉面含嗔,柳眉带怒,又是心中有病的,不禁先自心虚了几分,强笑道:“姑娘有什么要紧事,竟将小玉姑娘也撵出去了。”傅月明向她道:“你干的好茧!今儿一日在外祖家中,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趁早实说,别叫我请太太过来!”
唐春娇闻听此语,便知那事发了,只是暗自揣测并无把柄落在傅月明手里,犹自强说道:“今儿在外老太爷家里,我只在姑娘跟前坐着,同那边姑娘少爷斗了一回牌,并不曾做别的。姑娘也是看在眼里,怎么倒来问我?!”
傅月明点头道:“没个真凭实据,你也不肯认了。”说毕,自袖中掏了那手帕出来,摔在唐春娇脸上,便斥道:“你瞧这是什么?!现成的贼赃,叫人家拿住,问到我脸上来!嗔道午前我见你同那纂儿鬼头鬼脑,不知行些什么勾当,原是为了这般!幸得是问到我这里来,倘若竟是直送到老爷太太跟前,你便是没处死,我们一家子倒怎么跟外祖交代?!前番唐姑妈败落下来,你本是要跟着她一道去的,求到我跟前来。我看你可怜,求了太太,也是太太心慈,方才容你在这家里傍身。你不说答报,反倒安心算计!你既这等行事,我们家也不敢留你这样的人,我这便去回了老爷太太,打发你上路寻你那嫂子去!”言毕,更扭身向外行去。
那唐春娇见状,登时急了,慌忙奔过去,跪在地下,拦腰抱住傅月明,眼里滴泪,口里说道:“原是我听见说仁哥儿定了亲,一时猪油蒙心,糊涂了。原是我该死,然而还望姑娘恕了我这一遭。姑娘若回了老爷太太,将我撵出去。我再无处容身的,只好寻死罢了。姑娘只当做了好事,就容我在家罢。我日后必当尽心竭力侍奉姑娘、太太,就当丫头、当奴婢也心甘情愿。”傅月明寒着一张脸,只不言语。唐春娇又泣道:“原先姑娘要打发我嫂子一家离门离户,我也帮衬姑娘行了许多事,虽不敢说有功劳,也还有几分苦劳,姑娘就念着我往昔这点子好处,高抬贵手。”
傅月明半晌方才说道:“你这样子的人,我怎么敢留呢?何况你行出这等事,焉知人家日后会不会找上门来?我做不得主,还是要告与老爷太太一声为好。”那唐春娇无奈,只好咬牙道:“日后任凭姑娘将我怎样,我再不敢争的。就是那二成的份子,我也不要了,只求姑娘不要将我撵出去。”傅月明听了这话,倒是可在心头,嘴里却兀自不松口。任凭那唐春娇求了又求,将额头也磕肿了,方才吐口道:“既是你这等哀求,我看你也着实可怜,也确实没旁的去处,这遭便先恕了你。这件事便先记在我这里,日后看你言行,倘若再有不轨之处,我必一并告与老爷太太!”说毕,又训斥了一通,这才将那手帕子收了,出门而去。
那唐春娇自地下起来,羞得粉面发红,又愧又怒,气冲冲往床上躺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在心里琢磨道:我失了打点,谁知此事中途竟被那陈秋华坏了,还落了把柄在她手里。如今不止亲事不成,倒还把那两成的份子丢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在这家里,本就说话不响的。如今又把她给得罪了,往后怕就要任她揉搓了。我并没个可倚靠之人,这家母女又总想将我速速打发出去,还不知要把我许给个什么人。我若任凭她们揉捏,前头一番功夫岂不白费?又同在我那嫂子手里有何两样!然而现下这般,一时倒也无法可想。
她在床上想了半日,只是不得个章法,一时懊恼不已,一时又深恨傅月明。这般挨到晚间,桃红来喊她吃饭,她因额上有伤,怕到桌上不好搪塞,便只推说身上不快,就不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