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泗安在一个巷口站定,不多会儿巷子里就闪出一条人影。
“夫人一切如常。”那人说道。
“没有一点可疑的地方?”廖泗安却有些不信。被限制出外行动十几年的人重获自由,会表现得没有一丝破绽?一连几天都是这个回禀,他都怀疑这人拿了他的钱在敷衍,语带质问。
那人把腰弯得更低,“夫人今天只外出一趟,是和小燕去市集挑选新鲜的鱼虾。小的一路跟随,并没见夫人跟其他人有过接触。”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廖泗安扬扬手,然后四下看看,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不是他多疑,唐宛如什么性子他知道,顽固了几十年,突然变得温柔,廖泗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每天早归回家,一边享受唐宛如作为妻子带来的温馨,他一边还不得不防她突然逃走。温柔是好,他也怕温柔一刀。
再观察看看,他也能放下心来,毕竟渝河村对宛如来说也是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她要出逃也会用到船,他不就是跟船打交道的吗,怕什么?
***
“夫人,我娘生病了,我想今天早些回去照顾她。”小燕把午饭摆在饭桌上,说道。
“去吧。”唐宛如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叫住小燕,“你去把卖糖葫芦的叫到门口来,我突然想吃点酸甜味的。”
小燕不疑有他,加上心急回家,叫了卖糖葫芦的在门口,进屋回禀唐宛如一句就匆匆走了。
唐宛如挑选了几串,付了钱,见卖糖葫芦的汉子的儿子长得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她虽然有个儿子,但廖泗安用铁链拘着她,怕儿子长大了会问,母子两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日子久了,母子两也各自习惯这种生活了,即便相处,也是客气有余,熟络不足,都十分别扭。现在孙儿都出生了,廖泗安又以她身子不好,连小孙儿的面都鲜少见得几回。作为一个母亲,奶奶,她也是失败的。
这小孩儿最近一有闲暇就跑到茶楼外边听说书的讲七侠五义,大侠的故事,正是梦想满满的年纪。他最讨厌人捏他的脸蛋了,平时连他娘捏他他都会不高兴半天,但看着这位夫人和蔼的面庞,他不知怎么的,一点脾气也没有,他爹在一旁看着都连连称奇。
“看来我家小子还和夫人很投缘,他最讨厌人捏他的脸了,就是我们父母也不例外,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没发火。”
“呵呵,我也觉得令郎可爱得紧。”唐宛如笑道,却也把手缩了回来。
此话一出,汉子才觉得对方是有学问的人,忙摆手,“夫人叫他大石头就好。”
“这位大哥若是放心的话,我想让令...大石头替我跑腿,带句话。”她又拿出几个铜钱递过去,“这点钱让大石头买点零嘴吃。”
“夫人请说便是,钱就不用给了。”刚刚几串糖葫芦就多收了人家钱,他哪好意思还收。
“拿着吧,这是给孩子的。”唐宛如把铜板塞到大石头手里,让他到顾家船业给廖管事带一句话。
往回走了两步,她才后知后觉的问道:“知道地方吧?”
“知道知道。”汉子忙应承:“夫人放心,一定把话带到。”
这小孩儿也是从小在渝河村里跑的,自然知道顾家船业在什么地方。大头给了他爹,他自个儿得了一文,但也乐得眉开眼笑的,撒腿就跑。
“小鬼,一边玩儿去。”看着在船业大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孩儿,张福喜扬了扬袖子。中午是船业里最安静的时候,出船的,休息的,他又没那么多瞌睡,便留下来当值。
“叔叔,我找人。”被人发现,小孩儿干脆整个儿站出来,脆生生的喊道。
赫然便是前来传话的大石头。
没人不喜欢被人喊得年轻,哪怕是孙子已经有大石头年纪一般大的张福喜。他笑眯眯的捋了捋半寸长还有些上翘的胡须,笑着弯腰递给小孩儿一颗糖,“你找谁?”
大石头接过糖,小心的贴身放好,才仰着头,扬起一张讨喜的小脸,答道:“我找廖管事。”
一般的小孩儿在这个年岁,口齿清楚就不错了,难得见这小孩儿还不怯场,张福喜继续问道:“你找他什么事啊?”
“我得见到他本人才说。”小孩儿很是警觉。
张福喜有心逗弄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廖管事啊,你认识他吗?”
大石头摇头,“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你不是廖管事。”
“哦,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张福喜来了兴致,蹲下身子,眼睛直视着大石头,“我看上去像坏人吗?”
“你要是他的话就不会问找他什么事了。”大石头翻了个白眼,难道都以为小孩子好糊弄吗?看着张福喜的脸,又回想唐宛如那张脸,小大石头小声嘟囔道:“而且你也太老了。”还不等张福喜听清楚,他又问道:“老爷爷,你到底知不知道廖管事在哪里啊。”
不就是逗了一下嘛,他怎么又变成爷爷辈儿的了?
“给你说了你也找不到。”张福喜心里不高兴,直起腰往里走,向后甩的袖子带起的风直接扑到大石头的脸上。
“是他夫人让我带句话给他。”大石头一手扒着门框,一脚踩在门槛上,急忙道。虽然大石头的胆子不小,但还是不敢往里跑去拉人。
“哦?”张福喜转身,他和廖泗安共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他夫人带话呢。联想到廖泗安最近几天脸上浓浓的笑意,下了工也不乱跑,张福喜的脸上带了几分“我懂”的表情,问道:“托人转达行吗?”
大石头摇头。
哟,这可就有些私密了。
张福喜作为过来人,自然而然的往那方面想。
他也不再啰嗦,“你等着,我找人带你去。”
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塞给大石头一把糖,再三叮嘱道:“就在这儿别跑啊,爷爷马上就回来。”连辈分也自己承认了。
张福喜走到后面的一排房子里刚要敲门,眼珠子一转,就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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