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一切三昧根本,若能念念修习,自然渐得百千三昧。
至于祖师禅,曾有偈对。
师问香严:师弟近日见处如何?
严曰:某甲卒说不得。
乃有偈曰: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无立锥之地。今年贫,锥亦无。
师曰:汝只得如来禅,未得祖师禅。”
如来禅与祖师禅之争,黄宗羲曾对此简单明了的做了归纳:“佛氏之学有如来禅、祖师禅之异,然皆以空有不二为底蕴。如来禅言心性,祖师禅恶言心性,祖师禅言用。如来禅谈空,祖师禅论实事。如来禅槁木死灰,祖师禅纵横权术。为祖师禅者之言曰:不怕瓮中走却鳖,故只在事为上立住脚,心之存亡邪正,一切不足计也。两禅之不同如此。而如来禅自真空而妙有,祖师禅自妙有而真空,其归则一也。凡程朱之所辟者,皆如来禅,其于祖师曾未之及也。”
由此可见,如来禅、祖师禅看起来相似,实则是其虚实之分,大相径庭。
汉月法藏曾就临济宗心法传承一事,书信一封敬奉密云圆悟,其云:藏自折竹以来,十余年,深究临济宗旨,毕竟无疑,乃敢雪头行脚,实非掠虚知解宗徒,只以口头三昧棒喝门头、户口了事而已者也,昨闻和尚乃高峰正脉,特访大法于座下。深蒙法爱,感激非浅。复惠法源信物,如饥逢王膳,未敢即受者,无他,未得宗旨细契,恐后返辱和尚法门。伏乞和尚指示三玄三要,究竟是何等法。法若相符方敢秉和
尚拂,接和尚脉。如或不契,九顿以辞。此系法门大事,谅和尚亦不以佛法当人情也。
其志甚坚,可谓决绝。
但谁也挡不住岁月的侵袭。
汉月法藏一日一苍老,渐渐力不从心。
徘徊三载,旧愿难忘。
就算他抱有自己的坚持,也要为弟子、信众、及身后事考虑。
法嗣传承如千钧压顶,汉月法藏难以为继,天启六年春,他以书信询问密云圆悟,自请为临济宗法嗣,同时要求密云圆悟容其保留玄要之法。
密云圆悟同意了,其言:以汉公欲建宗旨,出于至诚,老僧但恐多事耳,彼既知此,听其自为,何拒之坚乎?
一切顺利,事到临头时,汉月法藏却犹豫了,密云圆悟答应的太过爽快,“老僧但恐多事耳”这七个字,让人不寒而栗,实际上,密云圆悟虽然年长几岁,身体更好。
恰恰在这个时候,曹洞宗、宗师湛然圆澄即将开堂说法,手书一封邀汉月法藏为首座,欲以汉月法藏为曹洞宗法嗣。
但是,临济宗和曹洞宗的宗旨截然不同、禅意南辕北辙,前者看重悟性、灵动,即“话头禅”。后者强调基础、讲究持之以恒,即“久坐必有禅”。
汉月法藏自认为根基牢靠、底蕴厚重,继承曹洞宗法嗣同样当之无愧,可问题是,他以临济宗法得道,却跑去继承曹洞宗法嗣,十方丛林会作如何想?湛然圆澄的那些个弟子、还有密云圆悟又会怎么想?
难道要先背离临济宗?再改曹洞宗、宗法?
这样一来,还能有立足之地?
“曹半边、临天下”,不只是说说而已。
“一口棺材三只钉,声声斧子送平生。自从韮露悲歌断,赢得朝朝墓柏青。汉月法师是在忧心如何抉择?”程伟自月色深处凌空踏来,通天冠,深黑龙袍,重底玄舄,一步一莲。
脚起,黑莲含苞。
脚落,黑莲怒放。
清香满人间,色冥,易醉,夜碎,风摇,光坠。
仲夏夜的沉闷一扫而空,凉风习习。
汉月法藏愣了好一会,才双手合十,敛去脸上的万千惊愕,宝相庄严,眉眼观心:“个中三业身,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无有真实相。是诸个物者,众生悉如之。以寔诸有故,遂随起灭中。我今於诸有,不起空华见,普愿同一切,常作如是观。”
“汉月法师果然独树一帜,不愿拜活人为师也就罢了,悉达多的说偈都不屑于唱和,天下何人可为师?”程伟意味深长的笑道,“宁可借用先贤诗句,逃避目中所见,是因为人……更切合实际?”
“阿弥陀佛!”汉月法藏不答反问,“佛在心中,无需口头挂怀,施主所为何来?”
“万里隔关山,一心思汉月。听闻法师精通禅理,在下特来请教,生从何来?死往何去?万法归一,一归何处?”程伟拱手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