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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耆将卒纷纷伏地待罪,既然对方欲讨粮草,又是妇人担纲前来,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
“跑什么跑?”郭姝蛾眉倒蹙。
“贵人……见……谅。”焉耆主将恨不得把头磕进沙土里,心里很是不以为然,老子不跑等着活剖祭天?
“送些草料和肉食过来,够五十人三天嚼用即可。”郭姝淡淡的道。
“奴婢知道了,立刻送来。”焉耆主将倒爬十余米,方起身上马,从头到尾都没敢看郭姝等人一眼。
焉耆主将嘴里的“立刻”是三个时辰以后,张烨烨正眼泪汪汪的看着牛粪烤鱼,一群老弱押送补东来,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带头,耳帽,麻袍,斜襟,高靴。
郭姝在程伟耳边提醒:“这是匈奴妇人,像是……部落巫女。”
那妇人匍匐在地,三叩九拜上前,汉话生硬且蹩脚:“贵……卜也居……见过贵人。”
程伟拉着张烨烨避到一边,雅尔乃孜河全受妇人大礼,“起来说话。”
卜也居直起腰,膝仍着地,昂首道:“敢问贵人所为何来?”
程伟微微一顿:“路过。”
卜也居又道:“贵人既自天外来,我匈奴于中原来说,可是
异族?”
程伟避重就轻:“西域诸国一样会融入华夏。”
卜也居锲而不舍道:“我匈奴祖先出自中原腹地,贵人所言华夏同样包括夏后氏苗裔。”
程伟摇头道:“同文、同种、同俗为一族,匈奴仅占起源,文俗迥异于汉。”
卜也居摘下耳帽,解开花白青丝,叩首再问:“请问贵人,可知奴婢年岁几何?”
程伟挑了挑眉,往小处猜,“三十五?”
“奴婢今年二十有六。”卜也居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汉人笑我匈奴不尊老、不知礼,太史公录之以书,传承后世。
言我匈奴:壮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馀;贵壮健,贱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而妻之。
太史公不公!只诉现状,不问缘由!
北地苦寒艰辛,食无盈余,惟有舍老保幼;家若无丁,必然横死。
如此等等,数不胜数,贵人难道也不知?
匈奴子民愿知书守礼,但若吃不饱、穿不暖,哪有命去学?”
程伟沉思片刻,问:“谁让你来的?”
卜也思哽咽道:“族巫代代口传,先祖举族北迁时,因仙人所阻,止步于北海(今贝尔加湖)。仙人曾许诺,我匈奴忍四十甲子苦寒,可重入中原!”
程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不是神仙,与我无关,谁许诺找谁。”
卜也思伏地哀哭:“商汤逐我匈奴先祖出中原,也与贵人无关?”
程伟冷冷的道:“夏后氏若止于启,二世而终,可能与我脱不了干系。从大禹起,至桀终,共传十四代,失于无道,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卜也思泣不成声:“仙人助吾祖定鼎时,为贵人所阻,亦是不争事实!”
“仙人?”程伟笑了,“什么是仙人?仙人还说要保姬周万年、项楚万年,可结果呢?幽王横死、平王东迁、霸王自刎!他们又该找谁讨公道?他们有那个脸面讨公道?”
卜也思咬牙道:“至少……匈奴与汉人同种,西域各族却源于极西,发、肤、眸均异于炎黄子孙。我匈奴横扫西域,靖华夏边陲,难道有错?汉天子屡屡废毁与我匈奴约定、俗成,到底谁是正统?谁又是蛮夷?”
“不要把匈奴说的这样可怜,万里长城因何而起?”程伟幽幽一叹,“我只是路过,无心改变历史走向。”
“嘭!嘭!嘭!”
卜也思以头锄地,声声见血,“往事已矣,匈奴不求公道,只求骨肉公平相争。奴婢可证明给贵人看,匈奴与汉,从里到外,面面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