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定鼎以后,才举族东迁青州。”程冲信誓旦旦道,“若所言为虚,让我程家断子绝孙。”
“儿子多大了,不是亲生的?”程伟面无表情。
“阿翁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贱内从怀孕到生产,我都在家里伺候,没离开过半步。”程冲道。
“那可不一定。”范羌寻了过来,“军侯大人也在家。”
“扒灰是范家祖制,程家没这样的家风。”程冲怒目。
“我只说军侯大人在家,没提扒灰,不打自招。”范羌拉着程伟的衣袖问,“阿翁真要走?”
“我倒是想走,死在疏勒也不一定。”程伟淡淡的道。
“阿翁要是死了,我会把烨烨当成儿子养,姓都不带改的。”范羌恬不知耻道。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士难免阵前亡。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真没事。”程伟幽幽一叹,胸怀思绪万千加速行进。
程冲见程伟没心情说笑,便拉着范羌苦中作乐,“有效果吗?”
“神效、神速。”范羌拍了拍腹甲,指着正中那片凸起道,“军侯看见没,刚刚靠着马眯了一小会儿,顶成这样了!”
“我来试试真假。”程冲紧握刀柄。
“军候想找茬?顶凸又没顶穿,为什么拿刀试?”范羌拔腿就跑。
星光下,戊校尉两支相距五里的队伍缓缓前行,既处在不断的移动之中,又能保持充足的体力应对来自东西两侧的突变。
不断的有重伤将卒逝于路途,程冲部会在路边挖个东西向的浅坑,移植一棵小树,刻上一个似是而非的“汉”字,供来年途径此处的将卒祭奠。
子时过后,游离在战场边缘的汉军探马按计划南下,匈奴并无夜战迹象。
汉军将卒逐渐有了哽咽声,怀念昨日午时还在并肩作战的同袍。
耿恭的刻意成全之下,豪迈、苍凉的歌声响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经一夜行军,汉军情绪得到很好的宣泄,士气稳定。耿恭信守承诺,车师从兵分段、分批次遣散,出金蒲城携带、战时缴获均归个人所有。耿恭在保证汉卒一人两马的同时,又将多余的战马分赐给车师大小部落,作为下次聚兵的报酬,算是皆大欢喜。
耿恭之所以行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疏勒城小,所谓富饶,只是相对于贫瘠的西域而言。周边资源有限,再加上附城而居的车师部落,根本承受不起两千人、再加上数千战马的供给,这也是匈奴大军无法在务涂谷久留的原因之一。
在耿恭的谋算中,若程伟缪言成真,西域各国肯定会不遗余力的进攻交河、柳中,若都护陈睦求援,最快也是明年正月以后的事。在这八个月的时间里,两千人能把疏勒周边啃的树皮都不剩,还是不算战马的情况下。再者,主寡从众,外围压力太大时,很容易出现喧宾夺主之乱,六百汉卒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车师人是公元前1500年南迁的印欧人后裔,折戟于商王后妇好之手,就此在西域落地生根。男性身材魁伟、体魄健壮,女性面长鼻高、皮肤白皙,有棕色、褐色、赤色三种发色。人口基数虽少,却属游牧民族,上马便可为兵。
因人种差异,汉军将卒若在天山以北、山野杂居求生,很容易被辨认出来,车师从兵就没这样的顾虑。匈奴破车师王帐务涂谷时,或奴、或杀,车师后部富饶地区人口锐减,刚好给了这些车师从兵趁虚而入的机会,还是在汉西域都护府、戊校尉的首肯之下,具有法理上的正当性。
两者一拍即合,车师从兵兴高采烈的离去,信誓旦旦的表示召之即来。
耿恭没考虑过车师新任后王涿鞮的想法,只要汉军六百将卒能在疏勒城坚守下去,换个后王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