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鹅毛大雪整整飘了一天,满城银装素裹,行人寥寥无几,脚步分外匆匆,只为赶在一更(晚上七点)钟起前回家。
朱明京师夜禁始自一更三点,钟声已静之后,至五更三点,钟声未动之前,犯者笞三十。二更、三更、四更,犯者笞五十。外郡城镇各减一等,其公务急速、疾病、生产、死丧不在禁限。
暮钟未静,晓钟已动,巡夜人等故将行人拘留,诬执犯夜者,抵罪。
若犯夜拒捕及打夺者,杖一百。因而殴人至折伤以上者,绞。致死者,斩。
惟有一天例外,上元佳节,金吾弛禁,特许夜行。
总会有人在不殃及自身安危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做提醒:“快回家!别连累父母挨板子!”
张烨烨撅着屁股表达谢意之后,没心没肺的继续嬉戏,“不要脸,欺负小孩子,说好了我跑最前面。”
“你又不认识路,掉坑里怎么办?”小小压阵,一个雪球砸了上去,“腿这么短,怪得了谁?光长心眼,不长个子。”
“哎呦!”张烨烨顺势卧倒装死,“小小哥哥不让我砸一下,我就把这身衣服弄脏,舅妈天天洗衣服,真的很辛苦。”
郁垒的脸突然在坊间木门上显现,气急败坏道:“别闹了,碧霞元君在显佑宫。”
“什么时候到的?”诛仙剑连忙把张烨烨抱在怀里。
“应该是腊月三十以前,一直待在北顶娘娘庙。”郁垒说。
“带剑了?”诛仙剑问。
“没看见,但我心里有点发毛。”郁垒又说,“神荼回东江米巷了,坚持半刻钟。”
“本宫是老虎?”一彩衣女子穿透风雪,施施然而来,似玉如琅,璀璨夺目,声若山涧清泉叮叮当当,“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坚持半刻钟能干嘛?”
“恭祝娘娘万寿无疆。”郁垒此刻神似神荼,没脸没皮地赞道,“四百年不见,娘娘更胜往昔,冠绝人间天上。”
“相柳娘娘若是听见这话,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碧霞元君步步紧逼,雪势徒然加大,伸手不见五指。
“相柳娘娘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郁垒笑道。
“稍后本宫会拜访相柳娘娘。”碧霞元君掷出一团雪球堵住郁垒的嘴,纵步急趋,恍若浮光掠影,晃倒陷、戮二童,亭亭玉立于诛、小二童之前,双手握拳贴腹,右上左下相接,两膝微曲,颔首低眉,微微躬身而起,“泰山之女恭请玉帝圣安。”
“碧霞元君果然好本事,以为剑在手便可肆无忌惮?”诛仙剑冷笑。
“小陷哥哥、小戮哥哥快起来
。”张烨烨怒视碧霞元君,“坏蛋!”
“小女子做什么了?”碧霞元君笑吟吟道,“走路犯法?天还没黑呢?”
小小侧移前突,挡在诛仙剑和碧霞元君之间,然后……掀袍褪裤。
“上梁不正,下梁歪。”碧霞元君一脚踹飞小小,挟风雪之威朝诛仙剑抓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别把玉帝带坏了。”
“碧霞元君想好了再动手!”诛仙剑就地一滚,怀抱张烨烨躲开纤纤玉手。
“动什么手?本宫怀虔诚之心朝觐玉帝,难道有错?”碧霞元君踩着诛仙剑的袍带,把张牙舞爪的张烨烨搂在怀里,温温柔柔地道,“陛下见谅,小女子千里奔波,别无所求,抱上片刻就走,可好?”
“不好!你虐待儿童。”张烨烨泪目,“我要尿尿。”
“那就剁了,地上躺着的四个一起剁。”碧霞元君笑道,“伸哪剁哪!”
“碧霞元君没那个本事。”小小捂着肚子站起来,“自身难保,还敢大言不惭。”
哐!哐!哐!
一更钟响,夜禁起。
街道、屋顶、河流的皑皑白雪之上,生出无数个风漩,携雪翩翩起舞,中有万马奔腾。
咴儿!咴儿!
吼起,激愤贯京师。
踢嗒!踢嗒!
蹄动,寒光照铁衣。
一城白雪尽,十万阴甲生。
髑髅皆是长城卒,从古如斯守四夷。
“碧霞元君还不明白吗?剑禁神、道、佛,无关人鬼。”小小冷冷的道。
“那又如何?本宫日日礼敬玉帝,偶遇一表亲近,难道有错?”碧霞元君云淡风轻的一笑。
“骗人,庙里的玉帝不是我,一个个的长那么丑。”张烨烨呲牙,“我不要你抱!”
“放手!泰山少了碧霞元君一样能转!”诛仙剑怒而挥指,剑光再起,禁制已悄无声息的消失,小小、陷仙剑、戮仙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庙里的玉帝很别处不一样,很可爱,很可爱。”碧霞元君一动不动的看着张烨烨,郑重其事道,“我保证,跟玉帝一模一样。”
“在……”张烨烨忽然醒悟,“我绝不会喜欢坏蛋!”
“碧霞元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准备如何收场?”一道黑影自正北方疾速掠来,柴荣高踞于狰背。
“世宗愈发英武,可喜可贺。”碧霞元君把张烨烨放在地上,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重又抬起头来,“在本宫那座小庙可有收获?”
“碧霞元君算无遗策,能有什么收获?”柴荣淡淡的道。
“所以要问罪?”碧霞元君莞尔一笑,“罪从何来?”
“虐待幼儿,猥亵玉帝,大不敬之罪。”柴荣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碧霞元君淡定自若道,“身姿婀娜,行之有错?展露不雅,训之有错?玉帝倒地,扶之有错?”
“信口雌黄也不改碧霞元君居心叵测之实,若不杀一儆百,人人效仿又该如何?”柴荣冷笑。
“听起来……本宫罪大恶极,请世宗放手施为,树天庭威严,还宇内澄清。”碧霞元君纤指轻轻划过玉颈,作就戮状,“本宫愿与剑同存!”
“阴司与泰山从此两清。”白泽携程圣君匆匆赶来,抢在柴荣挥剑之前说,“碧霞元君今后再有类似举动,永生永世,一岁一轮回。”
“泰山与阴司并无任何瓜葛,钟馗从未拜过泰山神,泰山神亦未召见过钟馗。”碧霞元君信步远去,“白泽神君处心积虑算计小女子,可有愧疚感?”
柴荣和诛仙剑小声嘀咕几句,四小分踞东南西北四城,率阴甲逐寸搜索。
张烨烨紧紧抱着小小的胳膊,泪眼婆娑道,“小小哥哥刚才好勇敢,我以后再也不打小报告了,猥亵是什么意思啊?”
“滚!”小小哼了一声。
“滚?滚……床单?”张烨烨稀里糊涂。
“烨烨,几个哥哥是去办正事,天亮了再闹,好不好?”柴荣苦口婆心。
“我什么时候闹过?我一直很听话。”张烨烨撇了撇嘴道,“屁股有点痛,我想去北顶娘娘庙看看再回家。”
“一起去,北顶娘娘庙的位置有点奇怪。”程圣君难得附和熊孩子所言。
“圣君妹妹,我刚才被一个怪阿姨抓起来了,但我没尿……”张烨烨说。
白泽把尾巴塞进熊孩子嘴里,“哪里怪?”
程圣君沉吟片刻,整理了下思路:
“江源剑刚刚就在北顶娘娘庙,这一点肯定没错,不然小小他们四个也不会突然失去神通。我在想,北顶娘娘庙是不是和泰山上的碧霞祠有某种意义上的通联,空间或者时间。
北顶娘娘庙兴建于宣德年间,传到后世因地动,只剩一座山门,在城市的规划设计中,属于整体搬迁之列。但拆除时,突然刮来一阵高三丈、粗一丈的龙卷风。整个工地被夷为平地,近五十名工匠受伤,工程进度陷入停滞。但身处其中的北顶娘娘庙却完好无损,整体搬迁随即中止,并改为修复,供世人祭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