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于上天后土,为人君者何敢预焉。惧不敢加号,特以“东岳之神名其名”,以时祭神,惟神鉴之。
屠神背后,却有另外一种信仰在朱明官方的推动下大肆兴起,名城隍庙。
朱元璋黜落山川神灵的同时,把人抬上了神坛。三皇五帝、贤名君王、祖宗、忠臣、烈士、先贤、道德典范、孝子女、节妇等等,狄青、文天祥、陆秀夫、郭嘉、曹彬位列其中。
并严格限定祭祀范围:天子亲祀寰丘、方丘、宗庙、社稷,三皇,遣官致祭孔子、风云、雷雨、圣帝、明王、忠臣、烈士、先贤,有司春秋致祭府州县社稷坛,庶人祭里社(每一百户立坛一所谓里)、祀五土五谷之神、父母、祖父母、载诸祀典,余不当祀者,一律禁止。
或入太庙、社稷配享国祀,或入地方社稷享官奉,或入城隍受民祭。
太庙也好,社稷也罢,位置太少,门槛太高。
后来的嘉靖帝为了把生父兴献皇帝牌位移进太庙,直接把太宗朱棣庙号改为成祖,欲以血缘最远和靖难为由将其移出太庙。文武百官不想变成乱臣贼子,只好把当了十个月皇帝的仁宗朱高炽牌位移出。穆宗朱载坖即位之后,以不合礼制为由,将亲爷爷兴献皇帝的牌位请出太庙,又把仁宗朱高炽的牌位放了回去。嘉靖帝争了一辈子所得,遭亲生儿子否定。
城隍庙犹如黎民百姓国祀之地。
洪武六年,朱元璋下诏:天下府州县立城隍庙,其制高广,各视官署厅堂,几案皆同,置神于主座。
后又诏:特敕郡邑、里社各设无祀鬼神坛,以城隍神主祭,监察善恶。
末几,复论仪注:新官赴任必先谒神与誓,期在阴阳表里以安下民。盖凡祀祭之文,仪礼之详,悉出上意,于是城隍之重于天下,蔑以加矣。
城隍神即鬼,皆是历朝历代各地的的公众人物,例如应天府城隍文天祥。
城隍庙崛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牵强附会,道门欲纳城隍于麾下。太上老君曰:其神天地储精,山川钟秀,威灵显赫,圣道高明,无党无偏,公忠正直,有求必应,如影随形,代天理物,剪恶除凶,护国保邦,功施社稷,溥降甘泽……
儒、神、道、佛从来都不是一家,表里内里,阴阳两地,鏖战正酣。
先是,钦天监监副吕庆、周昉以受赇枉法,下锦衣卫狱,具伏刑部,论罪当绞,例减等充军。朱见深下诏免之,但夺其官,仍充天文生。
后又有,六科给事中劾奏道录司左玄义许祖铭:奉敕祈雪,秽言怼天,仗剑斩风,亵天慢神,莫此为甚。乞将祖铭明正典刑,以谢神人之怒。并乞敕礼禁约各观道士,不许擅
自祈祷,以亵神明,庶天意可回,而雪泽自降矣。
疏入,朱见深又一次和稀泥:许祖铭祈祷不诚,非理妄为,本当逮治,今姑宥之,自后再犯,不宥。
这才是张懋丞一口一个秃驴的原因,好不容易熬死朱元璋、朱棣父子,等到自号长春真人的宣宗朱瞻基登基,虽说朱瞻基崇佛多过信道,但道门慢慢恢复元气亦是不争事实。没想到的是,又撞上英宗朱祁玉远征蒙古,酿土木堡之变,文武百官提着脑袋熬了八年,谁都没心思崇佛信道,换了两拔朝臣,政局才逐渐平稳。望眼欲穿等来朱见深登基,却被蕃僧札巴坚参拔得头筹,赐锡诰命,服食器用僣拟王者,出入乘梭舆,卫卒执金吾仗前导。
这只是个开始,朱见深登基六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衍圣公孔弘绪、正一真人张元吉接连案发且罪孽深重,惟有佛门完好无缺,终会有见血的那天。
白泽看不透那截残手的去向,却能肯定蓐收尚未得偿所愿。
程伟想起嘉靖末年的那场血月之灾,钟馗先破北斗七星阵、灭七星续命灯,又以一己之力送地藏王与东岳大帝赴畜生道轮回,丰都当时正遭佛道围攻,蓐收很可能在那个时候才梦想成真。
绝仙剑连夜赶赴泰山,欲讨碧霞元君手中江源剑,尝试将后患连根拔起。
天齐仁圣帝贬为泰山神,碧霞元君却未受丝毫影响,两人隐约有平起平坐的架势,天家无父子,这对父女绝不会像表面上那样平静,长达百年之久的沉寂,总有一天会彻底爆发,差一点火星。
又是一个清晨,紫禁城纷纷扬扬的飘起鹅毛大雪。
灵台虽是御用监下辖的一个小衙门,但很专业,保密性很强,错在成立时间太短,传承不够又能如何?怀恩所获信息太少,只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消息,北方有神禁是永乐帝朱棣迁都原因之一。
在华夏历史上,天文、历算、阴阳、堪舆等知识,家内传习较为普遍,大多在钦天监内部世袭,传至朱明,更趋严厉:凡钦天监人员,令永远不许迁动,子孙只习学天文历算,不许习他业,其不学者,发海南充军。
果不其然,御马监掌印太监夏时有了收获。钦天监‘五官灵台郎’刘伸向其建议,鬼神莫测之事,大多口口相传,不会形成文字,蒙元故吏传人知晓的更多。
于是,夏时从曾经的钦天监监副吕庆、周昉身上着手,软硬兼施之下,得到的全是鬼神莫测事,他心里一惊,立刻将两人押入位于东华门外的北镇抚司继续回忆,自己则入宫奏禀。
朱见深久久无语,随后下了四道圣旨。
钦天监官员誊录族谱一份入档,并附上先祖笔记,由东厂查证、监督,隐瞒、焚毁者诛。
南京钦天监所存文档原件立刻运抵京师。
御用监灵台增设异闻司,专事收集整理民间神怪志。
即日起,严禁内侍、宫女、锦衣卫对出家人行礼。
紧接着,朱见深又把汪直放了出去,他想见一见张烨烨,他想知道是否真的有人能横跨千年,而不老!
朱明帝国在茫茫白雪之中高速运转,很多事情都有了眉目,僧、道忽然闭门不出,闻到血腥味的官员们立刻停止布施。
经筵讲官彭华卧病在床时,迎来东厂档头,纵然他干净利落的把大悟法王拉了进来,还是没能逃脱前往北镇抚司过年的命运。
李永昌也已查明朝天宫显佑殿中庭,少了一尊八百斤重的青铜香炉。
朝天宫事实上的观主、道录司主官、左正一、孙道玉在乾清宫外淋成雪人才得以觐见,很自觉的弃揖礼,屈膝伏地待罪。
朱见深静静的翻阅奏疏,半个时辰之后,一声不吭的挥了挥手,内侍唱“拜”。
东江米巷怀恩宅。
“啊!好漂亮的狗狗。”汪直看见白泽的瞬间,忘了所为何来,“烨烨,我能摸一下吗?”
“姑奶奶能拜,不能摸。”白泽没好气地道。
“哥哥别怕,姑姑从不咬人。”张烨烨拉着汪直的手摇了摇。
“姑姑见谅,汪直失礼了。”汪直面红耳赤的作揖致歉。
“这个是司马哥哥,也是皇帝哦!”张烨烨说,“我娘出去要债了,舅舅让司马哥哥陪我们。”
“我不是!我不是!”司马邺矢口否认,手足无措。
“汪直见过司马哥哥。”汪直再次作揖,想起来意,“烨烨想见陛下吗?”
“我不去,哥哥会挨揍?”张烨烨问。
“不会,陛下和贵妃娘娘待人很宽厚。”汪直笑道。
“去吧,省得老有人在外面转来转去。”白泽叹道,“神荼、郁垒要是睡着了,狰拔萃肯定会吃人。”
“姑姑就会吓唬小孩子,狰叔叔只吃熟肉。”张烨烨说。
“笨死!狰拔萃会喷火。”白泽呲牙,“再顶嘴,揍你!”
“早晚的事,现在去,皇帝和贵妃会更喜欢你的汪直哥哥。”程圣君殷殷叮嘱,“小诛四个他们会陪着你,不许在宫里胡闹,不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