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大声告饶,“佛祖息怒,栖身之所乃百年老木长成,暴殄天物与慈悲相悖。”
弥勒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门板化为木屑。
神荼怒气冲冲的出现在另一扇门上,“真当我们兄弟怕了你?亵渎燃灯、如来佛像时,也不见你如此明目张胆。”
弥勒莞尔一笑,“尿就尿了,和尚不怕人看。”
“无耻!秃……”疯癫戛然而止,郁垒捂着神荼的嘴离去。
白衣等人埋头不语,一门心思全扑在劈柴上,对三世佛祖之间的龌龊事充耳不闻。
弥勒沉吟了下问,“神荼、郁垒为什么能废物利用?”
白衣想了想道,“久居人间,四千年如一日。”
弥勒又问,“此乃其一,其二呢?”
道不轻传,法不空授。
文殊、普贤见弥勒满口教导之意,连忙起身行礼,想要回避。
“听着。”弥勒言简意赅地道,“尔等精进,我那师兄才能吃饱。”
“佛祖恩赐,不敢辞。”文殊、普贤装聋,仿佛听不出弥勒暗示、释迦牟尼是酆都上空那截枯骨的主人。
大势至这时答道,“二应是本心。”
“不错!”弥勒语带嘉许,颇为欣慰地道,“这两朵奇葩在人间厮混了四千年,从上古到如今都是一副拎不清的模样。
大智若愚也好,本性使然也罢,总之,
极其难得。
尘世多恶,生而自私。
天生万物,唯人最灵。
物竞天择,唯人最恶。
从古至今,红尘上下,除却慈母之爱,哪有真情可言?
翻遍史书,看见的又是什么?
逐鹿问鼎、君臣猜忌、杀子弑父、兄弟相残、劳燕分飞、煮妾劳军、灭其门、夷其族、屠之、大饥、饿死过半、民相食、赤地千里……
家燕春回,无檐可栖,巢于林木,才是人间写照。
按理说……历经四千年丑恶,要么愤世嫉俗,要么斩尽牵挂,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依然身在红尘,喜怒随心,爱恨随意,阿谀有,骨气也有,缺的只是儿女之情。
不忘初心,必果本愿,永离生死流,终成无上道。”
文殊若有所思,“儿女之情……他们也有,分桃、断袖。”
弥勒瞪了文殊、普贤一眼,又向大势至发问,“汝是心伤藤原薰嫁人?还是心伤她有了归宿?”
酸楚上头,大势至自艾自怜道,“于子而言,送母再嫁,乃人间惨事。”
弥勒循循善诱,“身在红尘之外,心在礼教之中,本求超脱,却戴枷锁,所为何来?所求为何?她若独居,汝愿奉老?她入轮回,汝愿跟随?”
大势至垂头泪目,“弟子为道来、求永生,愿尽孝一世,了却尘缘。”
弥勒问,“汝之苦,她之饴。汝愿尽孝一世,她欲琴瑟和鸣。汝孝何在?”
大势至泪流满面,“放下……即是成全!”
弥勒笑道,“藤原薰并非汝生母!”
大势至目瞪口呆。
白衣抿嘴微笑。
文殊、普贤不约而同的腹诽这对师徒神志不清。
弥勒又道,“藤原薰将母爱倾注汝身亦是不争事实,此事另有乾坤,留待日后慢慢体会。古井无波两千年,提前体验一番,并无坏处。”
大势至伏地跪拜,叩于掌心,“我佛慈悲,弟子受之有愧。”
弥勒微微点头,“红尘淬炼并非易事,轻重缓急如何把握,无法言传身受,全靠自己揣摩,他日若能像神荼、郁垒这般享誉人间,成就不在为师之下。”
话里话外,离意浓浓。
白衣、大势至、文殊、普贤再度伏地跪拜。
“柴熙谨入白衣门下,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今日过后,当这四个月是南柯一梦。”弥勒挥了挥手,“去法堂候着,为师稍后就来。”
“师兄要走?”慧明领着烧猪院的和尚围了过来。
“嗯!”弥勒想起燃灯手下的十一道冤魂,嘴角挂满自嘲,“本就不该来。”
“还能再见吗?”慧明心中一颤。
“几位师弟可入灵山修行,千年之后再见。”弥勒把手里的门栓搓成木棒。
“不想再孤零零的过一辈子,只求来世高堂在、儿女全。”慧明轻轻摇头。
“等我回来,一醉方休。”弥勒在罹难僧人衣冠冢前三鞠躬,忆起燃灯肆虐那夜,怒火不断上涌,双眸尽赤,杀气腾腾的朝法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