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时光回首有情人共白头（六一）

张感尽去，视线转向民生。

    “温相公勿忧，孩子们没事，忘川河酆都段虽然有十里宽，但水很浅，刚刚没过脚踝，上下游五百里都是这样，趴着都能过去。”谢必安说。

    “现在已经好多了，六十年前，最少是现在的两倍。”孟婆心更细。

    “不能架座木桥？”温仲舒又问。

    孟婆眉头一点点皱起，“相公有所不知，这一段河水都是这样，千里之内，处处能行，若在此地架桥，对他人不公。”

    “千里啊……都能由此往生？”温仲舒笑道，“跟传说不太一样。”

    “传说是真，温相公所见也是真。”孟婆指着河水的去向说，“起初，酆都段的忘川河，宽只里许，深两丈，这里还有座木桥。某位大人觉得效率太低，就从上游五百里处开始拓宽河道，直到下游五百里处至。从此以后，千里之内，处处可达地府。”

    “玄始帝君？”温仲舒说。

    孟婆不置可否，反而问起人间八卦，返回奈何桥时，黑无常范无咎已等在桥上。

    “这么快就完事了？”谢必安说。

    “还早。”范无咎朝着温仲舒拱手一礼，“温相公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范府君尽管直言，老朽长长见识，立刻喝了这碗孟婆汤。”温仲舒倚老卖老起来。

    “温相公误会了，此汤乃彼岸花和忘魂草混煮而成，只有些许麻醉效果，并无忘情之能。”孟婆抿嘴轻笑，“天下无物能使人忘情，神亦难为，只有往生一途，可去三千烦恼丝。”

    “此等烦恼，甘之若饴。”温仲舒拱手一礼，“老朽不打扰三位府君议事，这就告辞。”

    “温相公莫急，前方有不测，须缓行，听完再走不迟。”范无咎笑道，“酆都天子有令：贤臣能吏入冥，用心任事一年之后，方可重入轮回。”

    “幸甚！”温仲舒面热心凉，自思道，“募兵而已，老子骑牛出函谷关之感只是错觉，天下乌鸦一般黑。”

    范无咎轻声道，“玄始帝君生死未卜时，弥勒佛没能忍住，想提前离开，同几位至尊起了点争执。后来，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吼了灵宝天尊一句，层次太高，池鱼之殃不是不可能的，我就提前回来了。”

    “玉帝呢？”孟婆问。

    “谁赢了？”谢必安问

    关心各有不同，互不相让。

    “弥勒佛以一抵六，虽败犹荣。”范无咎咂咂嘴，又道，“我没看见玉帝的脸，但我看见龙蛋了！”

    “放屁！温相公刚下来，别他妈的丢人现眼。”孟婆狠狠地啐了一口。

    “玉帝浑身上下就一件红肚兜，元始天尊他老人家先行拱手礼，玉帝鞠躬答礼，屁股一撅，龙蛋就露出来了。”范无咎频频点头，“那孩子真不错，待牛比待人亲，不论给谁回礼，都是鞠躬，有模有样的。”

    “我见过那孩子，骑着青牛在东京城乱转，陛下前年那道敕封玉皇大帝的甚至就是写给他的？”温仲舒恍然大悟，又问，“已经在东京城待了快四个月，三位府君没去看看？”

    范无咎破口大骂，拉都拉不住，“神荼、郁垒那两个王八蛋一直盯着东京城，去办趟公差，还要填表，做什么、何时走都要交待清楚，简直是欺人太甚，这样一搞，谁还敢进东京？”

    孟婆调侃道，“无常大人可以不填的。”

    范无咎一本正经地道，“为了三界两地来之不易……”

    温仲舒忽然来了句，“河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三人应声看去，只见平缓的河水中探出一芽芽黑嫩，轻轻摇摆，以肉眼可及的速度生长着，渐高，渐壮……

    范无咎没来由的紧张起来，“玄始帝君到了，别说话。”

    “我又不吃人！说话也不犯法。”黑影飘然而过，河中的一芽芽黑嫩抽枝、展叶、含苞、怒放，瞬间成形，连成一片，莲桥飞架两岸。

    幼儿凭着本能攀上清香所在，跌跌撞撞地奔向来生，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经久不息的回荡在忘川河上。

    范无咎紧咬牙关，战战兢兢，一丝血色顺着嘴角淌出来。

    孟婆嗯了一声提醒道，“玄始帝君已入鬼门关，言者无罪，又不会吃人，你还在紧张什么？”

    “你我是人吗？”范无咎见程伟已无影无踪，才哭丧着脸道，“玄始帝君胃口很好，弥勒佛以身供养，方能回转来处，还有这些黑莲，恐怕也是三界同道所化。”

    “不至于吧？”谢必安飞跃入水，伸手一探真假。瓣落，雷至，一道电光过后，白无常成了黑无常，外焦里嫩，肉香扑鼻。

    这一刻，河似慈母，桥似怀抱，水陆莲生，花香满七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