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亿的豪言壮语,令人震耳发聩,“试问,先贤成文时即为错字,后世又怎能解开?”
程伟心中一片纷乱,他从来没想过,铭文本身可能会有错处。九鼎成形时,距离仓颉造字不过百余年,文字的基础和推广并不完善,有所疏漏实属正常,再加上当时的铸造水平和雕刻工艺受限,想做到完美无缺根本不可能。
“若是能见到这些铭文的载体,识别率能再提高五成!”杨亿挥手比划着,神采奕奕。
“不劳学士费心,夏禹铸九鼎时,曾分出一子改姓别居,专事传承。三千年过去了,他们不知道祖宗是谁,却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的使命。”程伟说,“此文若解,第一个拿给杨学士过目。”
“光阴易逝,岂容我待?”杨亿怒道,“罢了!我只看拓本!”
“学士不必懊恼,先不说有没有九鼎?就算有,是文字重要?还是青铜器重要?学士将万贯俸禄都换成了藏书,而不是任由其烂在钱窖,难道不明白此中道理?”
程伟不胜唏嘘,“镇国九鼎对大宋君臣来说,实为烫手山芋!幽云十六州就不提了,从诸位弃毁定难五州之时,便已和九鼎绝缘。诸位不配!也守不住!既然如此,还是让他们沉睡于地下!以待后人!”
一行三人再出白樊楼时,已是星光漫天,杨亿恍若身在梦中,四个时辰转瞬即过。他已隐约明白,九鼎拓本、事关虚无缥缈的上古说,似和当今天子即将展开的东封之行有异曲同工之意。
“学士要往哪边走?”程伟打断沉默。
“小郎君要过河拆桥?”杨亿摇头苦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学士非窈窕淑女,在下也无断袖之癖,抵足而眠千万不要再提。”程伟戏言。
“还有机会再见?”杨亿问。
“应该会有,希望再见时,杨学士依然是杨学士。”程伟意有所指。
“已过而立之年,这脾气怕是改不掉了。”杨亿说,“鼎文拓本暂且不提,我始终觉得小郎君关于灵武之言,过于片面,过于武断,过于偏颇。”
“那就再走走,请学士赐教。”程伟轻扬剑眉。
“咸平四年(1001年)陛下拆分当时的西川路、峡路,重置益州路、利州陆、梓州路、夔州路,合称‘川峡四路’,民间亦称其为四川。何以至此?缘因蜀地民乱不止,才分而治之。其时,我大宋正与辽国剑拔弩张,西北战局糜烂之时,朝廷难以三面作战,唯有弃灵武,以策万全。”杨亿叹道,“谁都不愿想做失土之君臣,汉高帝有白登之围,忍气吞声之后,才有武帝血耻。唐太宗即位初期的渭水之盟,何尝不是城下之盟?与民休养生息之后,只是短短四年时间,便横扫诸胡。大宋今日处境与两者何其相似?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日未必不能复制汉唐盛世!”
“哼!汉唐盛世是汉唐的功劳?”程伟不屑地道,“秦虽十五载,二世而终,却冠古绝今,谁能与之并列?赵宋吗?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开灵渠连接南北、千里驰道、万里长城、郡县制天下。如此开天辟地之事,赵宋天子和你们这些士大夫能做到?”
杨亿哑口无言,程伟却不想就此作罢:
“杨隋也是两代帝王,历时四十载。于民族危难之中,驱诸胡、重塑华夏正统、修大运河贯通中国、确立三省六部制、开科举取士之先河。有了杨坚、杨广这对父子,你们这些读书人,才能以贫寒之身登堂入室!”
“赵宋天下,承续何人,还要我来提醒?郭威、柴荣这对异性父子,无论私德还是能力,哪一点不如赵匡胤、赵光义兄弟俩?”
“郭威起于微末,胜于人心。崩逝之后,着纸衣下葬瓦棺,哪朝皇帝能做到?他终结了一个时代,群藩不再割据、人命不再贱如狗、炎黄子孙不再势如危卵 ,读书人得以昂首挺胸的步入朝堂治国理政,你们这些士大夫是怎么报答这对父子的?”
“学士好自为之,莫忘本我!”程伟携呼延氏消失在人潮之中,以歌唱词,“大周天子临晏驾,与嗣帝约,缘平生好俭素,只令著瓦棺纸衣葬……”
眼前人渐行渐远,杨亿呆滞原地,忽然泪流满面,喃喃自语道,“周太祖昔在初潜,未闻多誉,洎西平蒲阪,北镇邺台,有统御之劳,显英伟之量。总虎旅以荡神京,不无惭德。揽龙图而登帝位,遂阐皇风。期月而弊政皆除,逾岁而群情大服,何迁善之如是,盖应变以无穷者也……”
时值深秋,正是东京城蕊菊飘香时,漫天月光难盖一城夜灯。
光线敞亮处,游人如织,欢声笑语盈空,触目所及皆是生气勃勃,已具盛世繁华之雏形。
少了杨亿从中调和,呼延氏更加拘谨,一味地紧抓程伟衣袖,直直的盯着地面,久久不愿抬头。
“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