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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败考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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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或者是对外战事胜利,抑或皇帝太后的寿辰,朝廷庆典的事很多,几乎年年都有,就看是不是在乡试年八月。弄清楚了啥子庆典,考生可以根据内容,答出这方面的知识,或者写文章表示自己的感受,当然是写好听的了,比如皇帝登基十年,你就歌颂他十年治国之丰功伟绩,写百姓如何感激圣上,写社会如何国泰民安,我等欣逢盛世,感恩不尽,倘能为皇上效力,万死不辞。又比如,是当今皇上六十大寿,六十年一个甲子,不得了啊。那你就要在祝贺上浓墨重彩,大书特书,祝贺他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句话,无论那方面内容,你写文章多歌功颂德,多写好听的,多说奉承话,莫拿‘子曰’观今,保你有赢。如今,有几个考官不喜欢奉承话的,有几个喜欢听实话的,就算有几个正直的,也抵挡不住,连乌纱帽也难保。

    一席话说得朱家老小瞠目结舌,大气不出。

    “朱大爷,非鄙人故弄玄虚,当真如此。”罗秀才说罢,精瘦苍白的脸泛红,累矣。

    第五章败考成都

    已至八月,处暑将毕,正是农人抢收稻谷时。田坝各处,有的稻谷达完,剩下浅浅谷桩。有的还没收割,依然一片金黄。两处稻田的颜色一深一浅,一高一低,区别显然。更有,路边挺拔的柏树上,一束束鼓形的‘草树’挨肩接腰,如同纺锤并列;田坎上,一行行‘稻草人’整齐列阵,如同练兵;院坝垭口宽阔平坦地方,铺开竹席,暴晒稻谷;旁边,风车“呼呼”转动,稗子瘪壳徐徐吐出。好一个收获季节。

    朱家谷仓还没舀空,又将迎来担担新谷,难怪老族长有钱就买地佃出。

    然而,正是三年一次乡试时。准备三载的朱继宗,信心十足,跃跃欲试。陪孙子赴省城应试,非老太爷莫属。老族长本不想去,孙子已过十七,该自立闯荡了,老子十二岁当家了!多去一人多花一人盘缠,朱家就是有钱,也要精打细算。“板眼多”的漂亮儿媳趁端醪糟蛋之际,笑道:“他公,你看继宗象根豆芽,一弯就断,一个人走那么远,要是遇上土匪,生个病,考不中不说,命都要除脱。”

    其实,老族长何尝不担心。

    当晚,罗秀才送行,免不了祝福勉励。出落成漂亮姑娘的玉兰,受妈差遣,随父给继宗哥哥送来护身符,当着两家老人,她摸出一张比巴掌大点的纸:“继宗哥,这是妈请道士画的护身符,考试那天,贴在胸口上,就不怕了。妈还说,你莫怕,这回考不中,下回再考。”

    脸红了的继宗直点头,把护身符仔细夹在常翻的《四书章句集注》里。

    罗玉兰再叮嘱一句:“继宗哥,莫忘了贴啊。”两位老人相视一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罗秀才并无“女子无才便是德”之陈腐观念,教女儿读罢《四书》《五经》,再教诗文,所以罗玉兰不仅人漂亮,还会诗文写字,只是不喜考取功名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门走出两台轿子。四个身强力壮轿夫,着汗褂,挽长裤,“吱呀,吱呀”,一路大步,上了驿道。前轿坐朱大爷,后轿坐朱继宗,老朱陪小朱赴省城乡试,摘那顶遥遥在望的举人桂冠。此次乡试依然正科,恩科实属传言。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加上吃住送礼开销,纹银带的不少。孙子轿里,书箱装满,朱熹老夫子的《四书章句集注》全卷自在其中。为防万一,朱老爷挑选四个身强力壮的轿夫。只是,正值农忙,壮力奇缺,轿夫送拢便回,也得多付银子。

    一路上,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第四天中午达省城。依照罗秀才指点,他们住进暑袜北街一家《涪香旅店》,老板也是涪州朱姓人。见是本姓本地人,朱老板自是亲热,格外关顾。朱族长追问朱老板祖脉根源,朱老板原是涪州南坝人,再一追溯,天啦!也是湖广孝感填川的,莫非就是走散的那支队伍?老人差点乐晕。可是,再一追,老族长是顺字辈,朱老板世字辈,同祖不同宗。同祖也是一家,老板立即招呼旅馆,晚饭作东。

    自然,继宗称老板为公公。新公公为新孙子读书方便,把爷孙安排在靠东一间光亮幽静的二楼木板房里。整四天的长途颠簸,双脚虽没受罪,身子却给抖散一般。石匠出身的老族长倒没什么,孙子却浑身疼痛,前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鸡叫头遍,方才晕然入梦。

    初来省城,好看的多得很,朱族长没有陪孙子逛街观景,稍作休整,转入温习。他不出外,整天坐在门外抽烟,守着孙子看书,争分夺秒迎战两天后之乡试。

    第三天,八月初七,吃完早饭,孙子说:公,我头痛得很,口也干。”

    朱族长一摸头,老天爷!烫手啊。族长顿时血冲脑顶,浑身麻木一阵,待他稳下心来,安慰孙子:“继宗,莫来头,赓即去请医生,吃点药就好了。”

    孙子倦曲在篾席上,浑身坦露。族长忙用薄被盖上,再掖脚下,生怕瞪开,一热一凉。

    旅馆小伙计也是涪州人,人很伶俐,手快脚快,立即请来医生,端来热茶。医生观过色,闻过气,问罢病,切完脉,说:“莫啥子,就是受了点凉。成都比你们涪州凉得多,多穿点,多歇息,莫太累了。”

    族长松口气,赶忙请小伙计抓来药,亲自熬煎。待孙子服下头碗药,族长稍宽了心。

    当晚,孙子烧退,吃了一碗稀饭,不过晚上仍然翻来覆去,发出声响。

    族长先没在意,可也没有睡着,后来只好坐起,安慰孙子:“好好睡,莫想啥子。”

    “公,我还是怕考不起。”

    “考不起莫来头,过三年再考,好多人都考几回嘛。”

    如此一说,孙子轻松了些,迷迷糊糊睡去。不过,早晨起来,他还是说头很重,浑身轻飘飘的。

    族长提醒孙子:“快把那张护身符巴上。”

    继宗苦笑一下,虽不全信,可也希望有此作用,取出那张黄纸护身符轻轻贴在胸前正中。怪哉,哪知一贴,他觉得当真轻松了许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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