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llprodigium预兆44b.c.
请让我们祝福,生日临近祭坛。
——提布鲁斯【注1】
难捱的等待终于过去。最新的来信告诉我,盖乌斯将在五月五日清晨回到罗马。
我和卡尔普尼娅提前散布了这个消息,尤其是向那些忠实的凯撒派,以及曾在凯撒军团中服役的老兵。这样广而告之,至少能让安东尼有所忌惮,不致轻举妄动。
近来,罗马的天气一直不佳,总是阴霾沉沉,鲜见阳光。一些好事者把这归因于凯撒之死带来的仇恨和怨气。而盖乌斯在信中说,这只是由于最近西西里的火山爆发【注2】。
五月五日,天气略有好转。天不亮时,我便动身,与黎明女神的曙光一道抵达城门前,迎接盖乌斯的归来。夜色已经淡去,东方透出绯红的朝霞。晨光宛如阿波罗的金箭,唤醒了这座城市。带着台伯河潮湿水气的风吹拂而来,五针松和棕榈在风中沙沙作响。
虽然时辰尚早,城门处已是一片喧嚣,这是罗马初醒的悸动:菜农们赶着牛车,信使骑着马,搬运工挑着重担,甚至有牧羊人赶着羊群,纷纷涌入城门。车轮在微凸的石道上吱呀作响,牛与马负着笨重的车杠,奋力拉车。各地混杂的方言声沸腾着,像蜂房内的嗡嗡声响。新鲜甘蓝菜的气息、山羊奶酪的气味、葡萄酒的芳香……各种货物的气息弥漫开来。
由于我和卡尔普尼娅提前散布了消息,此时,城门处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男男女女互相推挤着。人们热情欢迎盖乌斯,因为他是凯撒的继承人,将归来履行凯撒的遗嘱,让城里的每个公民获得利益。
人山人海中,我注意到一顶悄然滑来的软轿。八名训练有素的奴隶抬着它,娴熟地穿过人流,并保持轿身的平稳。透过轻纱帷帘,能隐约看到轿中的优美身影,宛如神龛中供奉的女神。
克劳迪娅,我能猜到是她。
可以想见,盖乌斯一直与她保持联系。我与他的约定,只关于他的婚姻,而不涉及社交。他可以联系任何人。我没有理由感到不悦。
现在,或许我有必要描述一下当时的天象:东方的天幕上,一些晨星仍可以看清,环绕着光芒黯淡的日轮。这一现象虽不常见,却也远没有后来众口相传中那么神奇:有人声称当时太阳周围出现了雨后彩虹般的瑰丽光环,甚至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它像麦穗编成的金冠。总之,在后来的传说中,这是一个预示着无上尊贵的吉兆。当然,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人们总是倾向于为胜利者粉饰传奇色彩,那样才能安慰自己:他们的成功是出于罕见的天才或命运,平庸的人生才是常态。
而当时,我对天上的景象并未留心,只是等待着人间归来的远行者。
终于,一列车队出现在视野中,沿着阿庇亚大道两侧覆盖着青草的路肩【注3】,渐渐近了。
负重的车队前,是数十名骑士。其中,我看到了盖乌斯。他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穿了胸甲,未戴头盔。琥珀金色的柔软短发,仿佛饱吸了阳光。在漫长的旅途之后,他看上去也如此镇定自若,似乎毫不疲惫。
远远地,他向迎接他的人群挥手。人们欢呼起来,气氛热烈。但他还没有看见淹没在人群中的我。克丽泰为我挡开人群,让我向前一些。四周太拥挤,我举步维艰。
忽然,人群起了异样的骚动,夹杂着几声尖叫,十分混乱。“杀人啦!”有人高喊。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随着混乱的人流,被推搡开去,站立不稳。幸好克丽泰及时护住我,才没有受伤。
当我回过神来时,一切都平息了。地上散落着的鲜花水果,被人群践踏之后,遍地狼藉。
“发生了什么?”我问克丽泰。但她也不知情,只能向周围的人询问。
只见盖乌斯已经下了马,与身边的侍卫说着什么。我担心他的安危,正想趋近他。这时,克劳迪娅匆匆下了软轿,连头纱也来不及披上,快步走向盖乌斯,长裙上的褶纹随着步子漾出水波般的弧度,像亚得里亚海上的波浪。
她的神色里满是担忧。盖乌斯对她说了什么,似在安慰。
我顿住脚步,不知自己是否还应该上前。克丽泰已经了解到方才发生的事情,告知与我:有人放箭刺杀盖乌斯,幸好被他身边的骑士及时拦截下来。跟随盖乌斯的侍卫们,迅速反应,似乎已经擒住了刺杀者。
谁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盖乌斯?难道是安东尼,但,这似乎不太可能……
“您还好吗?”身边响起一个男声。
我应声转身。一个俊朗的年轻军人正注视着我,眼眸明亮,英姿飒爽。他穿着皮革护甲,深红的斗篷,以及带钉的鞋子,腰上佩着剑。
怔了刹那我才回过神来,阿格里帕。
周围的人群静了下来。能隐约听到,有围观者交头接耳:“这就是刚才截下箭的人。”
原来,是他救了盖乌斯。
“盖乌斯还好吗?”我仍不免担忧。
“他很好,没有受伤。”
我松了口气:“感谢诸神。”
但我随即注意到,阿格里帕受伤了。我屏住呼吸,拉住他的手臂,察看臂上的伤口。
“没什么,只是皮肉伤。”他有些不好意思,还像个小孩子。
“不能大意,得赶紧包扎。”
这时,一个并不陌生的带笑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别忙着叙旧了,小凯撒还等着你们呢。”
几个月的求学及军团生涯,完全没有改变梅塞纳斯。他没有穿戎装,还是世家公子的打扮:束腰单衣色彩低调而材质极佳,臂上套着一个黄金臂饰。整个人仿佛刚刚沐浴过,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他完美的微笑弧度,也没有丝毫变化。
“我们过去吧。”阿格里帕腆地低声道。
我这才发觉,盖乌斯和克劳迪娅都看着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我感到尴尬。此时,我的裙子和斗篷在刚才跌倒时已沾上了泥泞,很是狼狈。发髻也有些松散。
来到盖乌斯面前。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刹那,轻描淡写地问:“你还好吧?”
“嗯,还好。”
他移开目光:“母亲呢?”
我解释:“她身体不适,未能前来。但她一直企盼你的归来,正在家中等你。”
他的态度让我不适。我感觉到了一种公事公办般的疏离感。此时,他是众人眼中的凯撒继承人,而不是我的弟弟。
克劳迪娅站在他身边,十分难得地主动向我问好。我礼貌地回应,无法忽略她那令人目眩的美貌。
这时,刚刚离开了一会儿的梅塞纳斯又走了过来,带来消息:“真可惜,刺客自杀了。”
只见一个男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像被丢弃的皮革。几名士兵围着他。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群众,推搡着试图靠近死者,看得更清楚。
这就是刺客?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
“要不,做个游戏吧。”梅塞纳斯微笑着,语气轻快,“我们可以悬赏。那样,应该很快就有人能认出他是何方神圣。”
盖乌斯点了点头,神情毫无波动。
梅塞纳斯走到人群前,向他们宣布了这个悬赏的消息。就像在沸腾的油锅中滴水,围观者更加兴致高涨。士兵们在城门前竖起一座十字架,把刺客的尸体钉到上面,像肉铺里展示新上货的羊肉一样,向众人展示。人们喜欢这样的景观,就像苍蝇热衷于腐肉。
我注意到克劳迪娅微微蹙眉,咬了咬唇,但终是缄默。
忽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声嚷嚷:“我认识他!他叫安德鲁克里斯,以前是个奴隶。”
静了刹那,又有人道:“是的,就是他!我记得他以前是安东尼的家奴,才刚带上自由帽不久。”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对对对,安德鲁克里斯,我知道他。他是个酒鬼,欠了一屁股赌债。”
“他曾是执政官安东尼买下的奴隶。”
“是啊,我经常在安东尼家附近看到他。”
像炸开了油锅似的,人群议论纷纷。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向梅塞纳斯提供信息,以期获得高额悬赏。
人尽皆知的事实是:盖乌斯的归来会威胁到安东尼的利益。如果安东尼想要刺杀盖乌斯,看起来似乎是顺理成章的。甚至,连我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有人联想起凯撒在剧场遇刺时,刺客也是射箭,欲取凯撒性命,而安东尼恰巧救了凯撒一命,于是凯撒任命他为执政官。刚才发生的刺杀事件,与之前那桩相比,的确有微妙的相似。我已经能够猜到,很快,罗马将会到处传播这样的流言蜚语,就像火苗燃遍整个城市:之前凯撒遭遇的刺杀,是安东尼自编自演;这次盖乌斯遇刺,安东尼也是幕后主谋。
我看向盖乌斯。他握住克劳迪娅的手,正对她低声说着什么,而她脸色苍白。随后,他走向人群,面向他们。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等待他的发言。
看着众人,他忽然微笑起来,张开双臂:“感谢罗马诸神。我相信,这是来自神的恩赐。神把这个可怜的刺客带到我面前,给了他公平的结局,而没有让任何一个清白的人蒙受损失。”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十字架,微微叹息:“刚才,我听到流言,说这一切可能与执政官安东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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