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苑苑主贤安夫人曾为今上乳母,虽年事已高,现在家中养病,她名下的女学依旧每逢佳节便领得宫中赏银一份,钱不在多,胜在光彩。
因是女学,又是中秋之祭,拜月便成了头等大事,一应香案贡品都是落下不得的。照例新入学的学生做的事要繁重一些,筹措宴祭的人便派了沈娡去准备祭月要用的花。玲珑苑占地约几百亩,花圃在西南边最远的地方,又有泥污,故而等闲没人往那里去。
苑内房屋众多,大小路何止百条。亏得沈娡天生方向感好,即便如此,她也是摸索了半日方才到达。入圃后,沈娡穿上皮卷鞋,带上袖套和粗布护手,提着桶,小心地一朵朵剪下纸单上列出来的花。
圃外有一间茅屋,里面住着一个老妪,牙齿都已脱落干净,是苑内专门照看花木的。有些单子上认不出来的花沈娡就请教了她,临了还给了她一个银角子,惹得她颤颤出来远送。
岂料,当沈娡把花送上去时,接管的女先生焦琳大发雷霆。
她挑出桶内几枝空谷兰模样的花,指着沈娡厉声呵斥道:“单子上写的明明白白,你怎么把夫人最喜欢的狐尾兰给剪下来了?她爱这些花和命根子也似,今年好容易才移活这么几株,就这样被你这种蠢笨之人糟蹋了!”
沈娡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早已气汹汹地拂袖而去。这个焦先生在苑里地位很高,说话也极有分量,当晚沈娡便收到一纸退书,说是叫她不必再来玲珑苑了。
京都沈府里入学的公子小姐不少,收到退学令的倒是头一个。那些与大房不和的人都私下笑话,就连老国公都冷嘲热讽了几句,威胁要把沈娡送回清水郡,免得给他丢脸。
夜里,沈娡叫阿满把灯挑得更明了些,靠在榻上细细看那单子。阿满满面愁容地说:“小姐好不容易进了学,偏偏又遇到这种事,回去后大小姐她们不知道要怎样笑话呢。”
“何必说这丧气话,你先去睡吧,我再歪一会儿。”
阿满觉得自家小姐是强作镇定,却也不好说破,只能嘟囔着走开了。沈娡把纸单放至鼻尖嗅了嗅,露出些疑惑之色,随之又陷入了深思。
次日清晨,沈乐去学里之前特地在沈娡房里坐了一会儿,劝了她几句,末了说:“学中的事你暂且不用挂心,我自会替你周旋。”
“劳烦姐姐。”
沈乐笑着点点头,随即道:“焦先生性情急躁,又格外尊崇夫人,并不是有意针对你。去年中秋之祭时也是出了岔子,她与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当众争吵起来,险些撕破脸,到现在还不能安然共处一室,那才叫结下梁子呢。说起来那位小姐也是个妙人,指腹为婚的亲事不要,一直纠缠着‘邺安七子’之首的常之霖,闹得是人尽皆知。可那常公子最是个风流成性的人,哪里会乖乖就缚呢。”
沈娡含笑不语,沈乐见状也笑着离去了。
常之霖的名字,沈娡并不陌生。这个人出身地方富绅之家,才华横溢,美貌多情,与不少贵妇千金都有过风流韵事,情史可以写成一部香/艳的长篇巨著。
他看似放荡不羁无心朝堂,实际上却是个顶聪明清醒的人,有着非常敏锐的政治嗅觉。在争储后期,他巧妙地操纵舆论,为皇七子称帝立下了汗马功劳,却又不居功自矜,明睿帝一登基他就自请往南边去做一个逍遥地方官去了,直到沈娡死的时候他还没死。
常之霖么……
退令解除之前,沈娡每日称病闭门不出,阿满一天比一天担忧起来,因为她听到不少谣言,说是自家小姐真的要被强遣回去了。出于自己的私心,她当然不愿意再回那荒凉无聊的清水郡去,京都繁华有趣,是哪里都比不上的。
祭期过后,沈乐稍稍得闲,便来沈娡房内看望她。只见沈娡穿着淡色旧衣服,怏怏斜侧在床上,原本艳光四射的脸略有清减,看起来倒多了几分可怜可爱。
“妹妹这几日身上可觉得好些?用了饭不曾?”沈乐握了沈娡的手,殷殷询问。
“饮食上无碍,就是天天闷在屋里,难免有些寂寞。”沈娡说:“往日在家中之时,每逢病得久了,父亲便带我寺庙或者道观散心,说是去除疫气,倒也灵验。”
沈乐问:“说的很是。只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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