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一转眼就到了四月十二这一日,京城暖阳高挂,柳翠花繁,一派生机盎然。早在半月前皇宫内便已是春光融融,风景如画,宫女们全都换上轻薄的夏衫,在巍峨的殿宇间来往穿梭,行走时彩袖飘飞,款步盈盈,姿态动人。有七八个一排的宫女各自端着金盆、唾盒、香帕等物走入一处富丽堂皇的宫室,接着被宣入内殿之中,伺候沈贵妃与东芳公主净手用点心。用罢点心后,二人继续品茶。
沈贵妃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轻声问立在自己左手边宫女绿萝道:“进行到哪里了?”
绿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鎏金怀表,看了一眼,道:“禀娘娘,看时辰应该快完事了。”
沈贵妃慢悠悠的道:“这些孩子们都是从小养在深宅大院礼的,丫鬟奶娘嬷嬷一大堆的伺候着,谁曾顶过这样大的日头在外面晒着?一个个鲜花嫩柳似的,想想就让人心疼。不过年轻时谁都是打这样过来的,免不了受了这一遭罪,挺过去就好了。等完了事,你叫牡丹这孩子过来我这里歇歇,天气怪热的,可别晒出病来。”
绿萝笑道:“还是娘娘心疼沈小姐。奴婢一定转告。”
沈贵妃点了点头,转脸冲东芳公主微微一笑,道:“方才咱们娘俩说到哪儿了?”
东芳公主可不敢有丝毫怠慢眼前这位地位极尊的娘娘,忙含笑道:“喀丝珠丽独自来到京城,见识了中原繁华,实在是心生向往。只是在此处相识的人不多,因深觉娘娘慈爱,同娘娘投缘,故此每日打扰,心内着实不安。被我那兄长点醒之后,想着身边唯有这一件东西还能见人,故此送来请娘娘帮忙鉴赏。”
她天然生就一双标准的杏子眼,眸色却比中原人略浅,被阳光一照,泛着迷蒙的水泽,如梦似幻;加之她出身异国,却说得一口流利汉文,又会奉承,又能来事,连沈贵妃这般阅人无数的“后宫第一”人都禁不住多瞧两眼。
只见东芳公主点手唤过两名纱罗国侍女,用纱罗语吩咐了句什么,二人出去不多时便捧回两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绸布,四角饰有精美流苏。东芳公主伸出玉指轻轻掀开了第一个托盘,只见盘内盛着一块光滟滟的金橘色布料,抖开一瞧,竟映得满室光华。
东芳公主不待众人惊奇,又亲手掀开了第二个托盘上的红绸布,里面也放着一块布料,打眼一看是墨绿色的,抖开细瞧,却见布料上暗纹隐现,仔细看又觉颜色变浓发乌,似有幽暗流光孕育其中。东芳公主神秘一笑,指了指第一块布料道:“此为我纱罗国最新秘制的衣料,因在日光下发光,便叫‘昀光缎’。”她又指着第二块布料,道:“此衣料乍看并不起眼,须得在月光下方能显露独特之处,故此又名‘皎月斓’。这是刚从我的祖国运来的,各有五匹,总共只得十匹,今日各献两匹给娘娘,您留着赏人玩吧。”
沈贵妃的面上微微带了喜意,命人将布料收了,道:“纱罗国素以出产珍稀名贵的罗纱而闻名,公主的礼物自然是珍品中的珍品。”她自入宫后就恩宠不断,再珍稀的物件都见过,也不将几匹衣料放在眼中。
东芳公主又道:“娘娘唤我的汉文名字‘东芳’就好。因我很欣赏陛下赐予的封号,便擅自以此为汉名。其实我从小就一直向往中原,向往京城,并立下誓言,一定要在有生之年见一见这里最尊贵的女子。我一直听闻天朝最贵重的两位女子就是太后和贵妃娘娘,如今得见娘娘,果然名不虚传。”
沈贵妃笑道:“一定是令公主失望了。”
东芳公主道:“娘娘貌若牡丹,雍容华贵,风采更甚仙子,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美丽。我在给母后写信的时候提到了您,结果母后说使臣见到她时也是对您赞不绝口,说您主持的宫宴是他们见过最好的,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世间还有比您布置的皇宫更加富丽堂皇的。”
沈贵妃闻言,凤心大悦,道:“那是你们的使臣过誉了。况且我们这里不一样,皇宫也并非我一个人能布置的,宫里还有太后和其他妃嫔,虽然先皇后故去得早,但那宴客的凤仪宫却曾是先皇后的宫室之一,乃是皇城内景致最佳之所,因陛下不忍荒废,才最终改成了宴客之地,公主是不知,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是我轻狂了?”
东芳公主忙起身请罪道:“是东芳一时不察,说错了话,与娘娘无关。在我们的国家,谁主持后宫事务便是后宫的主人。想必这里也是如此吧。”
沈贵妃展颜笑道:“规矩不同也是有的。”说着,又命人端上燕窝羹与东芳公主分食。“这是我们宫里每日食用之物,每日炖了食用可滋养皮肤,公主尝尝看。”说着,指点绿萝端了送到东芳面前的梅花几子上,小指上长长的镂金雕花赤金护指套在保养得似脂玉般的手上熠熠生辉,那只手全然不像是年逾四旬女子能有的。东芳公主不由得暗暗点头,看来母后唯独在这一件事上没有骗她,中原水土极养人,这里的女子远比纱罗的女人要经老,而这里的皇宫更是集聚了天下间所有的财富,单看沈贵妃这一身打扮便能值万金,礼服大衫的料子便是纱罗国也难觅几件。
东芳不禁想起了哥哥加奈罗的话,心内如被无数小虫噬咬了一般,又似钩子勾着,提留着腔子里的五脏六腑,浑身都热了起来。她暗暗握拳,心说总有一日这些都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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