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继宗近来的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自己的燃眉之急算是解决了。但解决的方法竟然的让自己亲口承诺恩人要尽心照看的二女儿顶替自己的亲生女儿入宫选秀,他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梁家人,连梦里都是梁文韬指着自己的鼻子骂。梦是心头想,他现在是满心的愧疚。妙懿越是乖巧懂事,他越是愧疚,最后他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去找妻子许夫人商量一下,是否出钱为梁妙光母子在京城置办一份家业,也好照顾得更加尽心些,全心全意为他今后的中举出仕铺路。
谁知等他到了妻子处,正碰上妙懿也在,母女俩似乎在说什么,许夫人的面色似乎有点僵。但见他进来,二人忙一同起身迎接。
“你们母女在说什么呢?”唐继宗心内愧疚,对妙懿越发温和。
“母亲怕我没学好规矩,正在考我呢。”妙懿俏皮一笑,转脸望向了许夫人。许夫人也点头笑道:“是呀。”
唐继宗稍微安心了些,陪着妻女说了一会话,不多时又用了饭才回了书房,留下一对“母女”继续闲聊。
说是闲聊,许夫人说一声乏了,将身边伺候的丫鬟尽数都撵了出去。怀珠看了一眼妙懿,后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怀珠这才忧心忡忡的走了出去。
妙懿也不理会许夫人逐渐拉下的脸,慢悠悠的端起热茶抿了一口,缓缓抬头,朝着许夫人嫣然一笑,道:“女儿见父亲同母亲的感情依旧这样好,心中实在是宽慰之至。”
许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事已至此,你父亲也是无可奈何的。你身为唐家人,理应为唐家分忧。若唐家倒了,你们母女又有什么好处?你弟弟今后又该由谁来照应?”
许夫人心中暗道: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用此要挟自己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她和将军数十年的情分摆在那里,即便因此闹翻了,她身边还有两个儿女在,唐继宗还能因为一个外人将自己逐出府去不成?话虽如此,她仍旧心怀忐忑。
妙懿没接她的话,她摇了摇手中团扇,仿佛诉说家常一般道:“母亲同父亲多年的情分,此无需赘言。就连贤哥哥和大姐姐亦以此为傲,常言家中多年来太平无事,不似旁的人家妻妾纷争,妯娌不合,成日为了家产争得你死我活。他们也得以生活得安逸舒心,再无烦恼。”
见许夫人的面色愈发沉郁,妙懿话锋一转,轻声道:“其实女儿明白母亲的苦心,就好比我的生母,为了避免我被姑母随意定个人家,竟然同意将我过继给唐家,再不能在外人面前称她为母亲。同样的,您为了灵璧,不惜用尽一切手段避免她入宫,只为了她一生平稳安逸。这其中的风险简直难以估量,但您仍旧选择这样做了,我很佩服您的勇气。说我完全不怀恨怨,相信您也不会相信。如果我真想争个鱼死网破,未必扳不倒争个将军府。但您也猜到了,我不会这样做,因为我还想着我的生母和弟弟,就好比您完全为灵璧着想一般。”
一番话说得许夫人面色微霁,她叹了口气,道:“好在你明白的一番苦心,我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
妙懿道:“您如果仅仅是因为舍不得灵璧,那么又为何不从宗族中选择一位恰当的人选代替她呢?比如说唐韵。她虽不及灵璧美貌,却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至少她的上进心比我强上百倍,可是您却弃之不用,反而选中了我这个非亲非故之人,莫非是我比她更好拿捏?或者说……”她微微一顿,眼睛紧盯着许夫人,一字一顿的道:“恐怕您的所求的不止于此。”
许夫人沉默了,久久没有言语。
“当然,这是女儿的一点子猜测,让母亲笑话了。”妙懿暗道:“许氏这样想本也无可厚非。唐家根基并不十分牢固,据她所知,唐继宗在朝中并不得志,因他军功至伟,虽得皇帝宠信,却难免招人嫉恨,可说进退两难。可如果说官家真有意于唐家,选唐门嫡女入宫封妃,那么唐家至少在唐贤毅这一辈是无忧了,待得唐贤毅羽翼丰满,唐家三代传了下去,基本也就在朝中立稳脚跟了。有了这个根基,唐家只要不出大错,子孙再一兴旺起来,恩荫百年算是不愁了。可惜许夫人私心太过,百般舍不得女儿,可又放不下大好前程,便选择牺牲旁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只有灵璧这一个女儿。”许夫人幽幽叹道:“唐家如今的地位是老爷一刀一枪拼回来的,若是因此断送在我手中,我亦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公婆。好孩子,是我错了,不该不征求你的意见便强逼于你。灵璧对此毫不知情,你要怪就怪我一人吧。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尽我所能帮你达成。”
妙懿在心内冷笑不迭,现在才说这些话是不是太迟了些?
“我不敢有什么要求,也别无所求,只是有一样,您只能用我的生母和弟弟威胁我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她仰起脸来,神情与方才全然不同,双眸毫无遮掩的紧紧盯着许夫人的眼睛,气势逼人:“我宁愿玉石俱焚。您如果不相信,那就大可以试试。我可以做唐家最好的助力,也可以成为唐家的仇敌,这全部都取决于您的态度。”
怀珠在门外等得心焦,忽见房门一开,妙懿从里面走了出来,忙凑过去小声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妙懿微微点了点头,“此处并非讲话之所。”拉着她回房去了。
等到了自己的地盘,将人都支了出去,腊梅看着门,妙懿将前后事情一说,怀珠急了,道:“小姐毕竟还住在将军府里呢,万一夫人起了什么坏心,咱们可没处避去。”
妙懿淡淡一笑,道:“你当她还敢在这当口做什么手脚吗?她自己的女儿现在还“病”着呢,要是我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将军府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了。”
怀珠迟疑了一下,眼睛滴溜溜转了转,道:“话虽如此。”还是令人担忧。她偷瞄了妙懿一眼,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小姐用茶。”
妙懿刚端起来,还没等碰到唇边,正好瞥见怀珠一副小心翼翼的做派,忽然笑了,若无其事的道:“我很好,没事,比不必担心。”
怀珠难得的扭捏了一下,将手里的丝帕揉成了一团,几度欲言又止。妙懿见她想问又不敢问,憋得一脸菜色的模样,忍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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