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失了平衡,失足掉进了湖里,足足惊起了湖里的一滩鸥鹭。
所幸的是沐曦会水,自己扑腾了几下也就拽着那只插着箭的大雁,被小丫头们七手八脚的拉回了亭里,沐曦气儿都还没喘匀呢,两个罪魁祸首便已经赶来了。
珧熙和沐温佑一人拿着一张弓,看着地上头挂雁毛,全身湿透,脸色苍白的沐曦,沐温佑当即将矛头指向身旁的少年,担忧中又带有夸赞:“顾兄的箭法当真是好,只是连累我家二妹妹了。”
九岁的她小脸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起,闻言瞪向一旁的顾珧熙,原以为这个面相乖巧的少年会无所适从,连忙道歉。
谁知这厮憋笑憋得脸通红,见她瞪着自己,还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噗……哈哈哈哈哈……还请二妹妹见谅,这是个意外而已……三皇子还等着呢,我们还要去陪三皇子练箭,先失陪了,珧熙改日再来给妹妹赔罪。”
意外而已?
如果当时不是姐姐死命拦着,联合着三四个丫头将沐曦拖走了,她非得撕了顾珧熙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不可
后来珧熙到底还是挑了个日子去园子里真诚的向她赔了罪,可她怨气未消,故意将珧熙引去了一处偏僻之地,趁他无防备,发狠把人推进了湖里,随手拿起岸边小舟的船桨拦住了他,不准他上岸。
他却也不大声呼救,也不用功夫,任由着自己胡来,等他在水里泡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沐曦才扔了竹竿,冷眼看着他默默的爬上来一言不发的走了。
哪知珧熙回去之后就病了,沐曦心里一边害怕他会告黑状,一边满心愧疚的写了封信托小厮递去顾府,真心实意向他致歉,可珧熙久无回信,她也渐渐将此事忘了。
再一次见面已是隆冬,珧熙在雪地里拿着她的信,乳白色的雪晃得她眼睛疼,听他振振有词的威胁道:“你现在可欠着我一个大人情,你以后要是听我的话,我就不告诉伯父是你推我入水的,你要是敢不答应,我就告诉伯父,她保管要狠狠地打你一顿!”
那时她因着沐芷滢磕破头的事才被罚过不久,背上的淤青都还没消完,若再被打一顿,又不知道要躺多久。
况且沐曦也不想再让娘担心了,虽然她不肯收敛坏脾气,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不知暗地里得罪了西院多少回,可才被狠狠责罚过,多少还是记得疼的。
沐曦很害怕父亲如果知道她连外府的公子都敢得罪,还不得扒了她的皮,她被打怕了,只好答应了顾珧熙,她原以为珧熙要捉弄她,同样要她出丑才能消气。
可珧熙却只是教她,什么可以做,做了不会挨打,什么不可以做,做了就会挨打。
还教她怎么躲着西院的人,大道理一套又一套的念得她的耳朵都听起了茧子,可不知为何,她一点儿也没有听厌,反倒越发喜欢跟着他了。
珧熙见她被奶母挟制,连饭都吃不饱,还三天两头的悄悄地送东西来给她吃,每回送来时都不忘嘱咐:“你的姐姐是沐府嫡女,又听话懂事,日子总比你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无恙,实则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丫头要强得多,你收敛些性子,也不至于没人管你,你明白了吗?”
沐曦鼓着腮帮子,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嘴里的鸡肉,不忘摇头顶嘴:“乳母说女孩儿家要少吃些,才能养出形如弱柳扶风的姿态,可我不喜欢柔柔弱弱的模样,又不敢违背乳母的意思,所以我就悄悄的吃一点好了。”
珧熙看了看眼前的几个空盘子,抬头宠溺的拍了拍她毛躁的头,温柔道:“好好好,吃一点就好。”
那时珧熙的陪伴给她带来了许多温暖,那是除了娘和姐姐之外,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就像久违放晴的天终于露出了阳光,让她明白了,原来这世间除了娘和姐姐,还是有人在意她的,珧熙将她从泥潭里拉了起来,是珧熙哥哥教会了她许多,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忘的事。
后来的沐曦,聪明了许多,玩闹归玩闹,可到底晓得了方寸,再也没有惹怒过西院。
安然无恙到今日,往后恐怕也再难逃了。
沐曦醒来已是次日,她是如何睡着的不清楚,谁服侍她歇下的也不清楚,连做了什么梦,她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枕边泪痕犹在,她知道,不过是又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
她原不爱在烦心事上多多纠结,面上依旧同往常一样爱玩爱闹,可不管怎么玩儿,这些日子,却再也没想过要出门。
这日,陶陶默默的和沐曦理着各色的丝线,心里却胡思乱想起来,姑娘性情最是难定,绝不是大姑娘一通说教就可以改变的,她现下如此乖巧,想来只是为了避过三姑娘入宫的这段日子,以免再生出事端。
眼看着离沐芷滢入宫的日子越来越近,沐府里上上下下更加忙碌,李姨娘为沐芷滢做足了准备,又是请老嬷嬷教导宫中礼仪,又是请乐师提升琴艺,又是量身做衣裳,又是打首饰,如此不嫌麻烦的折腾下来,只为了选秀那日沐芷滢能够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