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躺在地上的男子喊道,想起身却动弹不得,他穿着一身褐衣,身材较为矮小,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转来转去。
“等你进了大牢,自然就知道了。”梅岸临走近。
翟炯仪将男子拉起,他却突然以藏在袖内的匕首刺向他的咽喉,翟炯仪反射地往后仰,手上的捍面棍顺势打上他的手腕,男子大叫一声,匕首落下。
“大人,您受伤了。”梅岸临惊呼一声。
翟炯仪抹了下脖子,指腹马上沾了血。“不碍事,只是擦伤。”
“大人”男子结巴地叫了声,他是官?
布幔忽地掀开,雀儿紧张地看向翟炯仪。
“小伤。”他对她说了句。
“还是先把他捆起来。”雀儿说道。
“我来。”已经松绑的猎户闵通走到门边,表情愤怒,他好心地让他们二人进屋取暖,喝碗热汤,没想到却招了两只黄鼠狼。
闵通的妻子与孩子则不停向翟炯仪、雀儿与梅岸临道谢。
捆绑了两名歹徒后,猎户与其妻刘氏热情地招呼他们,坚持要他们用过晚膳后再走,盛情难却之下,三人只好留下来用餐。
在刘氏忙着准备饭菜之际,猎户将两名犯人押到仓库。雀儿走到屋外,将鸡笼拿到屋内,免得小鸡冻死。当她站在屋檐下,望着飘下的白雪时,翟炯仪来到她身边。
“怎么不进屋?”他走到她左边站定。
“我想透透气,一会儿就进去。”
她的声音有丝轻颤,他低头瞧她苍白的脸。“不舒服?”
“没有。”她顿了下。“我只是想醒醒脑袋。”她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
“为什么?”
“我没有用我的脑袋。”她望向他。
她的眉宇间有着懊恼,双眸渗着几许忧愁,他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倒觉得你用过头了,你很聪明,不过却太不知天高地厚,我要你出去时,你违抗我的命令--”
“是的。”她垂下眼。“所以我说我没有用脑袋,当时我太感情用事了,我愿意接受责罚。”
“我没要责罚你,只是给你个提醒,这种事以后不能再发生。”他的语气温和,可表情却很严厉。
与她共事的这一个月来,她对每件案子都很尽心,而且常注意到别人很少留意的细节,他知道她心思细腻也很聪明,可他以为她的聪明只是心思比别人敏捷,没想到今日一见,还真把他吓了一跳,她的观察力比常人敏锐好几倍,连他都自叹不如。
“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她点头应允。
见她有悔意,他也就不再追究,探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那个叫刘三的人不是这家的主人?”
她缄默一会儿后才道:“一开始觉得奇怪的地方是小鸡。”
他挑高眉宇,听她继续说道:“小鸡是最怕冷的,下雪后应该将小鸡移到温暖的室内才对。”
“因为这样?”
“不是,屋檐上挂着兽皮,表示屋主会打猎,可刘三抬手为我们指方向时,我发现他的手上没有任何硬茧才开始觉得有问题。”
他微笑。“所以你坚持要进屋。”
“是。”
“你很聪明。”他真心说道。
她转向他,严肃地摇头。“不,我不聪明。大人,我只是对细枝末节观察得较仔细,这跟聪明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想绕着这话题打转,于是问道:“大人又是从哪里发现不对劲的?”
“他的口音、说话的用语,还有你的态度。”
“我?”她惊讶地圆张双唇。
他颔首。“他说话的用语不像猎户,而你变得多话,态度也比平常热烈。”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她一直与人有点疏离,除了公事外,她几乎不谈私事,总是客气而有礼。可在见到刘三后,却一反常态的热络起来,而且一直不死心的想淮屋,当时他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所以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想瞧瞧她是怎么回事。
“进屋后,我发现屋里有两个火盆子,才真正确定事有蹊跷。”如果正如刘三所说妻子生重病,他应该一直待在房中照顾妻子,外堂根本不需放火盆子。
她点个头。“大人学过拳脚功夫?”
“只是三脚猫功夫,不值一提。”他说道。
她微微牵扯嘴角。
“怎么?”
“看大人出掌俐落,不像三脚猫功夫。”
他浅笑道:“你出手也很俐落。”
她摇首。“只是攻其不备罢了,那是个莽撞的举动。”她叹口气。“所以我说我并不聪明,瞧见大人击昏刘三时,我就应该领悟大人已经掌控一切,但我的焦虑与担忧让我失去了判断能力,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你担心他们受到伤害?”
她颔首,抬手指向树干上的标靶与散落在地上的箭羽。“那是孩童用的箭矢。
她的观察力再次让他一震,这一个月来她都在看帙册,也给过他一些案件上的建议,他知道她对小事观察很仔细,但并无太大的震撼,可今天亲眼见到,总算明白胡大人当日说的话,她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天赋。
“为什么你会有迷葯?”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正好带在身上。”
“为什么要带这葯?”他拢了下眉心。
“出门在外,你永远不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她的话让他蹙下浓眉,不过却没再追问,他可以感觉她的情绪很低落,却不知为了什么。
前几天井阳县令胡朝城来访,因为三年任期到满,他将赴京城听候朝廷的最新派命。出发前他来探望雀儿与明基,临走前胡大人私底下与他说了几句话,希望他能好好照顾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全。前半句话他还能理解,可后半句话却让他起子疑惑,他才想问清楚,雀儿却上前打断他们的谈话,最后什么也没问清楚,胡大人便启程离开了。
与雀儿共事的这一个月来,两人甚少聊到私事,除了公事外,她也甚少与人夹往。而当初会收留她与明基,只是恻隐之心作祟,不忍她一个姑娘家带着个傻愣小子无以为继、无所依靠,可没想到这一个月来,她真的帮了他不少忙。
自胡大人走后,他便尝试与她聊些私事,但她总扯开话题,让他不得其门而入。
“你在防备什么?”他问道。
“没有。”她摇首。
“要从你嘴中套出话来还真不容易。”他扬起嘴角。
她愣了下,反问道:“大人想套什么话?”
他微微一笑,说道:“说说你与明基吧!你们何时成的亲?”要从她嘴中问出让她如此小心戒慎的原因并不容易,他只好旁敲侧击。
没预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雀儿不安地动了下。“三个月前。”
“他为什么会”他顿了下想着该怎么接。
她明白他的意思,直接道:“他小时候发过一场斑烧,大夫说烧坏了脑袋,可我觉得他这样也挺好,没什么烦恼。”
“那倒是。”他颔首。
她沉默地望着眼前的白雪,轻轻吐口气,热气像雾般隐去,她的两颊与耳朵冻得僵硬,连脚也冰得没有知觉,可她喜欢这样的冷意。
“大人为何突然问起我与明基的事?”她轻声问道。
“你也来一个多月了,我对你却还是了解有限。”他回道。
她轻蹙眉心,尽量有礼地说道:“还请大人谅解,我不喜欢谈论私事。”她到这儿来并非想与人做朋友的。
翟炯仪瞧着她的侧面,思考她的话语,看来她对他还是很有防心,寒风吹过,让她打了个哆嗦。
“冷?”他察觉到她的颤抖。
“不,还好。”她牵扯了下僵硬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的弧度。
他微微一笑。“你不但固执还喜欢逞强。”
她眨了眨睫毛。“我真的还能忍受。”
见她唇色发白,他说道:“进屋吧!”
她没有移动。“如果大人不介意,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外头太冷,你会--”
“我很好。”她轻轻打断他的话。
“你在烦什么?”
她望着落下的白雪,长吐口气。“没有,只是想静一静。”
“你才答应过不会违抗我的命令。”他盯着她苍白的脸蛋。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漾出一抹极淡的笑,当他以为她会与他争辩时,她却道:“是,大人。”她往右侧过身子,拉开门进入木屋。
翟炯仪在这时下了个决定,他决心找出困扰她的是什么事。然而,想从她口中问出什么蛛丝马迹,大概是不可能了,对于此,他莫名地感到恼怒,他宁可她主动告诉他,而不是他去查探。
一察觉自己的念头,翟炯仪好笑地摇了摇头,他实在毋需为这样的事而恼怒,每个人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可想到胡大人说的话,想到雀儿忧心的表情,他的心又忐忑起来,这闲事他该不该管?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想挖掘一个姑娘家的心事,他不想去深究底下的原因,只将它当做一种好奇心的驱使,毕竟她是个非常令人惊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