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亥时时分洛阳上空那一轮似乎永远不会沦落的烈日忽然染上了一层火红然后迅暗淡下去隐没在早该出现在夜幕之后。
这一夜无月无星无风。
上一刻还是烈日高悬此时已换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尽管已是深夜但依然闷热无比刚刚的酷热仍没有散去反而随着夜的到来空中那一股浓郁的黄泉秽气更加的重了。
荟苑东的院落里亮起了蒙蒙的光芒。原来院落一侧的草地已被翻开泥土已被翻整成了条条沟垄纵横之形正对应着整个洛阳的地脉形势有数十条标示着地下水脉浅沟正出淡淡的蓝光映得纪若尘面容忽明忽暗。
他身边摆放着数十支竹签又有一支紫晶卦签插地土里斜指向北。纪若尘凝望着面前的洛阳地脉左手五指不住屈伸正在潜心推算着方位天时、地脉流向于周围生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实际上此刻荟苑中寂静得令人心寒同在洛阳王府中相隔不远的主殿中正是一片歌舞生平的景象但是悠悠丝竹声却丝毫也 传不到荟苑这中。实际上只要出了王府主楼一步就失了那无形中的庇护完全听不到楼内的歌声乐声。
荟苑本来就是清静之地此时白虎与龙象二位天君都在酣睡未醒张殷殷也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青衣则在进进出出胡乱地忙碌着。她进退都是悄无声息也不会惊扰到纪若尘。
纪若尘眉头紧锁手中拈了一根竹签犹豫着不知该落向何处之际突然听到院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显得想当慌乱轻重不一一点与周围环境中暗含的波调不合一听就非是修道中人。可是此时此刻王府中的下人们非万不得已都早已躲回房中瑟瑟抖去了谁还会如此没有规矩地乱奔?
砰砰砰!一阵重重的拍门声响起纪若尘愕然抬头望向了院门。他站起身来左手一挥院门即自行打开。
出乎他意料之外门外奔进的一个拖着小孩子的妇人。她衣饰华贵望上去二十八九的样子十分美艳尽管一脸的张皇之色但眉梢眼角处仍尽是脉脉春情。她手里拖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眉眼十分清秀可爱。
那女子进门后立即叫道:“哪位是纪仙长?”
纪若尘道:“我即是纪若尘当不得仙长二字。”
那女子几步跑上前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纪若尘面前双手抓住他的前襟仰面叫道:“求纪仙长救这孩子一救!救这孩子一救!”
纪若尘眉头一皱如石像般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地问道:“不必惊慌有何事慢慢说好了。”
那女子定了下神拭了拭眼中之泪道:“妾身姓吕名仪乃是豫王李充之妃……”
她口齿十分伶俐几句话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吕仪乃是豫王李充侧妃李充死后寿王李安见她美貌没有杀她而是以豫王之子李琓为质强行将她收入了后宫。她为孩子计只得委身于李安。只是没过数月李安就已对她厌倦渐渐冷落起来。她也是个颇有心机的女子从李安的言辞间察知他颇有斩草除根之意心下惊慌近日又听闻王府新到了一位少仙李王极为礼遇于是趁着近日洛阳天地异变王府守卫疏松之际冒死冲到荟苑希望能将李琓送去世外修道免遭毒手。
纪若尘看了那孩子一眼见他眉清目秀颇为可喜。虽然两眼通红但抿着小嘴说什么也不肯哭出声来。单看他资质的确是过凡人太多勉勉强强能列入道德宗门墙。
吕仪见纪若尘犹豫不决垂哭泣不已又膝行向前半步抱住了纪若尘双腿将温软的胸部压在了他的腿上臻也悄悄贴在了他下腹上。她深谙服侍男人之道仅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即让纪若尘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如此直接而了当的挑逗倒是他此前从未遇过的。
此时荟苑外忽然响起了阵阵盔甲铿锵之声亮起了火把光亮一队王府卫士冲入了荟苑似是在找着什么人。
那女子一惊当下抱得纪若尘更加紧了。
院落中忽然响起了青衣一声轻呼纪若尘全身一僵回头望去。青衣脸上飞起两片晕红见纪若尘望来忙整衣一礼道:“青衣什么都没有看到公子请自便。”
纪若尘登时哭笑不得正要解释院外一个王府卫兵已然看到了院中的吕仪与李琓当下高叫一声:“在这里了!”
呼拉一声数十个卫兵都拥到了纪若尘院落前。但纪若尘乃是修道之人威能难测又是李安座上之宾这些卫士哪敢轻举妄动?当下卫士统领排众而出进了院落先看清了院中形势方向纪若尘恭敬一礼沉声道:“纪少仙休要听这女子胡言乱语。她乃是王爷侍妾因不贤而落冷宫。此次趁乱而逃可见其刁!少仙将她交给末将吧不然末将实无法在王爷面前交待。”
那女子颤抖起来仰起头望向纪若尘颤声道:“妾身死活也不要紧惟求少仙救救琓儿!当年有真人说琓儿有升仙之质的!求少仙开恩!”
纪若尘看了看青衣见她面有不忍之色于是又向那孩子望了一眼。卫士统领见了面色也是一变当即上前一步半跪于地颤声道:“末将九族的身家性命全在少仙一念之间了!”
纪若尘仰头望了望夜色顷刻间已有了决定于是叹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吕仪道:“此事乃李王家事我也不方便置喙。”
那女子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叫道:“少仙你是修道之人怎能见死不救!”
那卫士统领生怕夜长梦多长身而起一把抓过那男孩挟在腋下又扯起吕仪强将她向院外拖去。
吕仪嘶声道:“还我琓儿!还有琓儿!纪少仙!纪若尘!你见死不救必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府卫士生怕纪若尘变了主意不敢在荟苑多呆扯着吕仪和李琓迅退了出去。
纪若尘静静立着听着女子嘶喊声和男孩的哭声一路远去直到院落中又恢复了平静才转过身来。
青衣依然在看着王府卫兵消失的方向片刻后方道:“公子刚才为何不肯救那母子?”
纪若尘凝视着青衣的双眼叹道:“这些皇亲宗室的家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非还是不要胡乱插手的好。我不愿救那对母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再过一会可能我们就要逃离洛阳那时我自身难保能护得你和殷殷周全就已是万幸又哪有余力来救这些凡俗之人?”
青衣低下头去轻声道:“可是……那对母子很可怜。不过叔叔说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子胸中有天下自然不能拘泥于这些小事……”
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一声喝采:“好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不出你一介女子倒也有这般见识!”
这一声喝彩声若洪钟洪亮中又有隐隐清音就如凤鸣九天在天地之间回荡来去久久不散。纪若尘大吃一惊这人已到了院外怎地自己竟全然感受不到他的气息?难道说此人道行已到了诸法威能自然而生无法测度的地步?
此时半掩的院门被人推开一个白衣中年文士步进了院内。这文士还扶着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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