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铁点头,张槐这才匆匆赶去西院。
郑氏卧房外间,小葱、红椒、山芋、南瓜等人围着玉米,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张大栓两口子满脸喜悦地在旁看着,郑氏坐在软椅上,脸上含笑,眼神却淡漠。
许是身边都是孩子,玉米也不怯人,跟众人说笑不绝,也肯好好答话了,可还是没个头绪。
比如,他会背张家的歌儿,却忘了是谁教的;说小灰死了,他又养了条小黑狗,如今是大黑狗了;家乡父母年纪更是忘记干干净净,任凭人怎么提醒,也想不起来半句。
张槐走到郑氏身边坐下,低声问道:“咋样?”
郑氏也低声道:“我让人去叫香荽了。”
兄弟姊妹中,红椒山芋都大些,也就香荽跟弟弟接触最多,对玉米的习性和心思最了解。因她早上带着白果、鲁三等人去了崇阳街的“农家园圃”,不在家,所以郑氏才这样说。
张槐点点头,低声安慰道:“不管怎样,这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比先前死局要好得多。”
郑氏扯了下嘴角,心里却在翻滚:令人高兴吗?
不见得。
她有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白凡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可是这个玉米她却不知是不是真的。
听起来很矛盾,但她就是这么感觉的。
若这个玉米是真的,那自然皆大欢喜;若他是假的,那自己儿子只怕凶多吉少了。
这么一想,泪水就如山泉般涌出。
想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房顶上翻出去,在街上躲躲藏藏逃跑的情形;想着一小团黑影顺水漂流而下的情形,她就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张老太太转头看见了,急忙叫红椒:“红椒,把你弟弟带来。”
红椒牵着玉米走到张老太太身边,脆声道:“奶奶。”
张老太太拉着玉米的手,埋怨道:“玉米,你只顾自己玩,瞧你母亲都哭了。”用手推他,“去,帮你母亲擦擦泪,说玉米家来了,娘不要哭了。”
玉米见大家都对他很好,戒备心放松了许多,虽然没认爹娘,却也不再抵触。
小孩子心总是软的,见郑氏果然在哭,慢慢挨过去,小心地摸摸她手,道:“婆婆,不要哭了。”
张槐听了,嘴角抽了下。
红椒忍不住叫道:“什么婆婆?要叫娘。”
郑氏注视着小娃儿的眼睛:有些懵懂迷惑,也很干净童真,然而,她却没有发现自己熟悉眼神——那随时闪烁的鬼精和淘气,心中大恸,哽咽着抚摸他软乎乎的脸颊,暗自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玉米?”
张槐看着这孩子,也是神情复杂。
他想起当年坐在自己膝盖上的小豆丁,嘀咕说“我一个男人家,老呆在家里咋成哩?明儿跟爹上山去”的话,怎么也不能跟眼前的玉米重叠。
两口子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只当是父(母)子情深,都跟着落下泪来。
郑氏强抑悲恸,对孩子温声道:“你不想叫娘,就叫我婶婶吧。那个才是婆婆。”
她指着张老太太道。
被人认老了,她也没心思计较,却注意到一个现象:不管真假,这个孩子是不知内情的。
她温柔的语气获得了玉米好感,迟疑了一下,仿佛下定决心似的道:“我认你做干娘吧。”
这家子看上去还不错,认个干娘挺好的。
张老太太如获至宝,连声道:“干娘就干娘。干娘也是娘。”
张大栓乐得合不拢嘴,把玉米拉过去叮嘱道:“玉米呀,你要叫我爷爷,不能叫干爷爷。”
正闹着,柳叶回说三小姐回来了。
香荽带着白果进来,扫了一眼屋里人,看见玉米,眼神立即沾在他脸上,定睛看了好一会,却没扑上去相认。
她回身叫过虎子和黑娃,从他们手上接过两个小篮子,里面是些红艳艳的果子,有苹果,有山楂,一一分给众人吃。
走到玉米跟前,先放了两个山楂在他手心,然后握着个苹果问道:“这个要不要?”
玉米忙点头道:“要!”还甜甜一笑道,“多谢姐姐。”
香荽就递给了他。
又抓一把山楂,问道:“还要么?”
玉米急忙把先前两颗山楂塞进腰间一个布袋里,然后再伸手道:“要。我留两个晚上吃。”
香荽又给了他。
再拿了一个苹果问:“还要不要?”
玉米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道:“要。姐姐都给我吧,这个我留着明儿再吃。”
香荽又给了他。
可他眼睛还盯着那红艳艳的山楂,那小东西看着好看,比苹果更诱人。
红椒见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拍手大笑道:“还是那个脾气不改,咋还这么护食哩?”
众人都大笑起来。
郑氏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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