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了《铁掌神功》上部的序言,知道了这位先祖当年常以双手插进滚烫的铁锅中翻抄栗子,终于在二十九岁时,练成了被当时武林公认为刚猛第一的铁掌神功,纵横江湖四十余年,罕逢敌手。
最令他兴奋的是,原来这《铁掌神功》,不但有刚猛无匹的一面,而且有阴柔精巧的一面,实乃是武林中罕有的刚柔并济的绝世掌法。
上部的掌法,偏重于刚猛迅捷,如天马行空、神龙乍现;下部的掌法,则偏重于圆柔巧妙,如和风细雨、流水行云。这下部的掌法,乃是上官澜在晚年修道后所悟而创,他将上下两部掌法相需为用,武功已达出神入化,随心所欲的境界,终于使铁掌神功赢得了“武林第一掌”的美誉。
上官雄本就武功甚高,悟性又强,又有了扎实的武当玄门内功做底子,没几年就练成了《铁掌神功》,并融会贯通,其精巧奇幻尤在历代前辈高手之上。
不过,在以前十余年的江湖征战中,还没有人能令他非使出这门绝技来方能制敌。所以,江湖中虽有少数人猜测,但却没人能确定他已经练成了这门家传绝技。
只有一次,他在同余焕铁秘密较量剑法时,虽竭尽了全力也不能取胜,一时动了好胜之念,便使了出来,几招就将对手击败了。一向心高气傲的余焕铁也大为折服,盛赞他武功已然天下无敌。
当时上官雄口头上谦虚,说他肯定不及少林空无、空净,武当乌木,五台智通法师,全真金藏道人,华山三生道人,恒山青霞师太等绝顶高手。余焕铁却说,这几个武林中执牛耳的名宿,不过是靠执掌着名门大派,被江湖人吹捧才有了盛名的,但在武功方面,是言过其实的。
上官雄听了后默然。其实,他心下也是很不服气的,自忖凭着如今的修为,纵然胜不了空无、空净、乌木这三人,但这三人要想击败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至于余者,自然都不是他的对手的。
※※※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商啸天的脱手飞剑已到了上官雄小腹前三寸,眼看着就要穿腹而入,却见上官雄半空中猛地顿住身形,双掌不慌不忙地如穿花蝴蝶般伸出,左掌在剑脊上闪电般地一按,右掌在剑尖处反拨,那剑忽然如变戏法般地掉转了方向,“啸”的一道白光直奔商啸天的咽喉射落。这一招乃是《铁掌神功》下部的绝招之一,叫做“天地倒”。
商啸天哪能料到对手居然能以如此巧妙的招数化解,但见那断剑一瞬间就到了咽喉前数寸,好在他反应奇快,于千均一发之际侧仰身避开。那断剑擦着他咽喉的肌肤电射而过,“夺”得一声扎在一名不及反应的岳阳楼帮众的肩头,直没至柄。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肩头痛晕在地。
商啸天刚刚躲过断剑,正惊魂不定,忽觉左臂奇痛钻心,“喀”的一声,臂骨已被击破,踉跄了两步方始站稳。上官雄如形附影,右掌心黑气蒸腾,炸雷般地向他胸口拍落。
眼看着就要拍中他胸口,上官雄忽觉掌心森寒,忙化掌为爪,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刃身抄在手中。商啸天大喝一声,猛地一抽匕首,上官雄但觉那匕首锋利无比,再也捏不住刀刃,同时觉得掌心刺痛,已然是满掌心的鲜血。
商啸天脱兔般地和身扑上,一道寒光扎向上官雄胸口。
上官雄在匕首堪堪刺破胸衣时,以血淋淋地左手刁住他手腕,右掌骈指如刀,猛地一记掌刀斩在他右臂之上。这一招乃是《铁掌神功》上部的绝招之一,叫做“乾坤斩”,当年,上官澜曾以此招挫败过不少武林高手。
商啸天果然也抵挡不住,“喀嚓”一声,右臂骨又被斩断,闷哼一声,匕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纳命来吧!”上官雄状似疯狂,左爪仍牢牢抓住他右腕,如灵蛇般地圈右腕将他右臂一绞,这一绞叫做“麻花绞”,商啸天右臂立刻被齐肩绞下。几乎在同时,上官雄一脚尖踢起匕首,一把抄在手中,“噗”的一声插进商啸天的胸口。
商啸天发出了一声惊恐的狂叫,手抚着匕首柄,讶异而绝望地望着上官雄,口中鲜血狂涌,缓缓跪倒。
自商啸天掷出断剑到他被刺中胸口,这整个过程如兔起鹘落,瞬息万变,直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待得姚、窦二老反应过来欲飞身上前营救时,商啸天已然被刺杀。
谢飞燕、曲风、粟方中等纷纷反应过来,跟随着姚、窦二老冲了过去。
岳阳楼帮众又惊又怒,悲嘶声着向这边涌过来。楚湘盟帮众忙将之截住,双方立刻混战成一片。
姚、窦二老忙左右扶着商啸天,见他尚未气绝,忙飞快地封住他胸口周围的几处要穴,垂首看去,但见他一张脸涨得血红,双目凸出,几欲滴血,狠狠地盯着泰然自若,正缓步退开的上官雄,几乎一字一喷血地道:“别……得意!乌木……师兄……定会……杀了……你……的”
“是吗?”上官雄一边将受伤的左手递到一名属下面前示意他给自己裹伤,一边斜睨着垂死的商啸天,好整以暇地道:“等这里的事一了,我正好还要去找他呢!可惜的是,即使他真能杀得了我,你也是看不到的了!”
“你……”商啸天激动之下将胸前喷得一塌糊涂,双眼翻白,艰难地喘着气。
“商大哥!”谢飞燕头发散乱地跪倒在他身前,慌乱而惶惑地颤抖着双手,欲去拔掉他胸口的匕首。
“不可拔!”姚远忙制止。
谢飞燕不知所措地住了手,满面泪痕地轻轻捧住他的脸颊,痛哭着反复念叨:“你不会死的!商大哥!商大哥!你要挺住!你不会死的!商大哥!……”
商啸天怔怔地盯着她,艰辛地苦笑道:“我……就要……死了!……你……不要……难过……大哥……对不起……你”
“不!不会的!”谢飞燕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夹杂在震天动地的兵刃撞击声和喊杀声中。
“这……些年……太……委屈……你了……我……好……内……疚!”商啸天想聚起残存的功力去抓住她的手,怎奈一分一毫也动弹不得,只能竭尽全力地吐出了这句话。
他感觉浑身空落落的再也聚不起一丝精力,眼前的谢飞燕也逐渐模糊,整个身子仿如掉进了一个盛满千年寒冰的冰窖之中,又像是正在往深不可测的深渊中跌落,几乎声不可闻地念叨着:“对……不……起”
之后,他嘴角又几乎不可察觉地翕动了几下,软软地垂下了头。
“不!”谢飞燕拼命地摇撼了他几下,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了,探了探他的鼻息,又锐声狂嘶了几声:“不!不!……”
她眼中已渐渐没有了泪水,面如死灰地呆望着已然阴阳两隔的对方,忽然一咬牙,猛地拔出匕首,反手插入胸口之中。
姚远见她神色有异,本是在提防着她的异动的。但她死志坚决,动作很快,匕首又锋利无比,待得他抓住她手腕时,匕首已然深深地插进了胸膛之中。
她垂着头痉挛了几下,软软地栽倒在仰躺着的商啸天的身上。
“六姐!”身后的粟方中及四位堂主惊声大叫,扑上前来,见她已然气绝。接着又猛烈地摇撼着商啸天的尸身,悲声喊叫着:“楼主!楼主!”
上官雄见自己的帮众已然控制住了局面,并不时将岳阳楼帮众杀伤,制止了欲上前攻击的田鲲鹏和滕海鸣。他负手静静地站着,嘴角泛起一丝嘲弄之色,以如看着笼中之鸟般的悲悯目光,看向场中的姚远等几名岳阳楼骨干。
“商楼主已经死了!”姚远回过神来,厉声道:“儿郎们!现在不是伤心落泪的时候!振作起来!杀了上官雄,为商楼主报仇!”
话声中,擎着双锏,恶虎般地扑向上官雄。
虽然,他心里知道,自己并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可惜的是,他忘了商啸天的嘱托,正带领着岳阳楼帮众走向死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