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刚有些春意的院落再度冻结,带着一身无从琢磨的气息,自凤欢宫后门悄然离去。
蓝芷蓉不以为然,袖中暗暗握紧连嵩今日才送来的铁皮小盒。
温敬元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怎样?她要的,仅仅是一个对她和连嵩言听计从的傀儡皇帝,一个能为她实现愿望,用最恶毒手段折磨言离忧的人而已。
前朝风起云涌,后宫阴谋重重,才进入安定局面不久就开始显出混乱的渊国终于送走寒冬,迎来温润无声的第一场春雨,这是在青莲宫大火第三日的事情;而在隔日,昏睡中不知度过多久的言离忧,在碧箫和尹钧白轮番照料下终于醒来。
能再度睁开眼看这世界,言离忧自是庆幸,那种置死里逃生的感觉是无法言喻的,可她立刻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沙哑干涩的喉咙费力滚出醒来后第一句话:“温墨情呢……”
碧箫擦了擦微红眼圈,笑容有些僵硬:“师兄的蜂毒还没尽去,仍昏睡着,不过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
“那就好……”言离忧安心浅笑,干裂的唇被撕裂出一道道小口子,一丝丝红色淡淡渗出。
“王爷先喝些水。”
白瓷茶杯送到唇边,杯沿温热暖和。言离忧在碧箫的扶住下倚床靠坐,看着憔悴的尹钧白,感激地点了点头。
在地宫里的记忆大部分中止于与温墨情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但她还隐约记得,那之后依稀听见铁栅被用力撼动的声音,还有尹钧白声嘶力竭的呼唤,她便在浑浑噩噩中猜想,大概是有人来救他们了。
喝下温水润了润喉咙,言离忧长出口气,看向尹钧白的眼神带着责备:“这几天你都没休息过吧?现在我醒了,你也该去睡了,脸色差得不成样子。”
尹钧白受宠若惊,慌忙摆手羞涩低头,足足瘦了一圈的脸颊泛起一抹微红:“钧白不累,一点儿都不累,钧白只想看王爷平平安安的……”
“去歇会儿吧,这几天你不是照顾离忧就是照顾师兄,几天都没合过眼,再这样撑下去,等他们好起来你却要病倒了。”碧箫帮忙劝着,暗中用力捅了下尹钧白,尹钧白会意,颇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恋恋不舍离开房间。
视线一直盯着尹钧白离去,碧箫这才轻轻长出口气:“从那天在地宫里找到你们,钧白一直没有休息过,不管别人醒着还是睡着他都坚持守在你身边,每次你动一动或是发出丁点声音都会让他激动不已,而后又失落万分。”
“他像个孩子,单纯天真又很固执,对青莲王的爱慕简直达到了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地步。”言离忧低叹,“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的热情,不管怎么说,我终究不是他期待的那个人。”
“是不是又能怎样,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侍从护在身边总不是坏事。对了,昨天我逼钧白去休息时,他没有回房睡觉而是跑去了镇上,你看,桌上那些都是他买回来的,还说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
顺着碧箫手指方向望去,一桌子零食糕点小山似的高高堆起,看得言离忧一瞬心酸莫名。
尹钧白的忠诚体贴总会让她感动,可她很清楚,那份心意并非对她付出的,爱慕也好,关心也罢,尹钧白是为青莲王而活不是为她。倘若有一天尹钧白捡起那些被丢弃的记忆,想明白自己侍奉倾慕的主子已经不在,这个从没有为自己活过的少年该怎么继续活下去?
她不想撕开尹钧白饱藏痛苦的秘密,也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背负青莲王的身份,两难道路,令她无从选择。
“离忧,你和师兄在地宫里时……”一向直率的碧箫似乎有些迟疑,吞吞吐吐半天才小心翼翼轻道,“钧白带着我们在地宫里找了许久,也看到了甬道的尸体和密室里的毒菇,不过最让我们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你和师兄……”
言离忧莫名,一脸茫然:“我和他怎么了?”
碧箫红着脸摇摇头,掩口一声轻笑:“你们两个啊,平日里吵架拌嘴动不动就互相攻击,可到了生死关头,抱得比谁都紧,钧白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们两个的手分开。那时你昏睡着人事不知,不然我真想捏着你的脸皮问问——死丫头,好大的野心,二皇子和师兄两个你都想占了么?”
言离忧头皮一麻,终于明白碧箫的意思,一张透着虚弱面色的脸庞满是哭笑不得。
虽然有些冤枉,不过她和温墨情“证据确凿”的绯闻,恐怕已经在君子楼这群不怕事大的怪人中传开了吧?不过,她和温墨情都还活着,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