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正因为她这样,让他再入牢房的心情远不似当年压抑痛苦。
“纸有多重?”他反问。
“那得看哪种纸。于师兄的油纸很重,师父的侧理纸很轻。”采蘩自以为回答得适宜。
“你爹怎么说的?”采蘩眼高手低的缺点改了,她爹留给她的记忆由他引导,可帮她融会贯通,成为她自己的东西。
“我爹?”采蘩一怔,想了之后答道,“不知道。”
“他没问过你?”左拐以为采蘩的爹应该是不出世的造纸能士。
匠为工。士农工商,工位三。然而,纸匠略有不同。蔡伦,张永,还有先祖左伯都是高官名士。因为纸是士者必备,士者对纸墨讲究,干脆自己动手造就名纸,再加上皇帝们对纸匠的礼遇,所以造纸名匠往往身份地位也高,多出于士。
“……问过。”采蘩却在摇头,“可我忘了他怎么说的,那时光顾着玩了。”
左拐语结,“你这丫头,我看出来了,小时候一定特别不听话。”
“师父,您直接告诉我做得哪儿不好,我改了就是。”她小时候不乖,现在却是个听话的徒儿。
“等你记起你爹怎么说的,我再告诉你。”得来容易,弃之也易。
“那得到什么时候?”她不放弃捷径,“师父,我如果不知道自己的缺点,就造不出诏纸。我造不出,师兄一个人就更不可能了,咱们四个人的命便在旦夕之间。”
左拐不为所动,“就算我手把手,你们也造不像,这不是旦夕之间能成的事。”
于良开口,“那我们怎么办?”
地牢大门被人拍响,“元帅在此,开门!”
阿慕上梯去开门时,左拐对采蘩和于良道,“唯今之计只能拖,你俩造不像也得装像。北周就快打过来了,到时可能会有转机。”
采蘩不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藏入草垛。那是早先她开锁点纸时偷拿的诏纸,本来只想长见识,谁知还没来得及还回去就出了事。其实,对滕大将军说她和师兄来造的时候,也是拖延时间。她从来不自大,尤其看过诏纸之后。左拐说得是事实,她和于良造不像。
土梯上走下来四个人。阿慕在最前,勒将军低头哈腰,滕大将军走最后。脸虚胖,人虚肥,凸肚挺腰的官腔走路,应该就是宋定。
“大帅,就是他们。”勒将军笑嘿嘿,眼睛一拐又道,“少了一个婢女。”
“那婢女颇有姿色,我自己留着了。”滕大将军不以为然的口气,“大帅,可以吗?”
宋定刚来没几天,霍州兵马尚不服他,自然不能过于压制滕大将军,“一个婢女罢了,有何不可?不过,滕大将军至今没有妻小,能让你看上眼,想来不止颇有姿色。你若腻了,就转送给本帅,让本帅过过眼。”
勒将军虽然见过语姑娘,但权衡下来,两边都不能得罪,所以选择闭嘴。
“这还不好说?自然。”滕大将军笑道,“我看大帅身边不少天姿国色,不差一个小婢。不然,我还是送给大帅吧。”他可不是脑袋简单的武将。
不出他所料,宋定推辞,“君子不夺人所好。滕大将军为边关戎马一生,一个女人难道本帅还要跟你抢吗?之前不过是戏言,切莫放在心上。大敌当前,战事要紧。”
采蘩心想,还是有点明白的嘛。
“左恒左大匠。”宋定啧啧有声,靠近铁栏,“你虽是我北齐的罪人,不过你的造纸术实在高明,至今你所创之秋华纸仍为我国人喜爱,可惜你人在南陈,我们也只能用仿秋华了。”
左拐面色嘲冷,“我既使在北齐,已经断手残腿,造不了秋华。仿的纸也好,适合虚伪之人来用,写得面上堂皇,内里败作。”
“你!”宋定听出他骂自己虚伪,勃然大怒,“你既然已是废人,留你何用?”
他又回头对滕大将军道,“你与此贼有旧,莫非顾念往日的交情?若你不忍处置,就有本帅代劳了吧。来人!”要喊手下将左拐拉出去砍了。
“大帅不要被他激将。并非我顾念旧情,而是他还有一手一脚和两个徒弟。他已答应造纸,如果这时斩了他,就等于毁了大帅亲订的计策。如大帅所说,战事要紧。”滕大将军不慌不忙。
无论这位左拐的昔友今敌有何打算,采蘩庆幸暂时是落在他手里……明天争取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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