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骨,还不知道么?你这娃娃不必再宽慰我啦!哎,十几年岁月如白驹过隙,弹指间过。记得你叔父第一次带你见我的时候,你还只有这般高。”
说着,方天禄用手指了指山坡上齐腰深的蓬草,“可如今,你身量长足,比起师父我还要高了!岁月不饶人啊,你师父老了!”
说到此处,方天禄默然半响,蓦地一扫方才伤感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里谈笑风生的神态。袖袍一挥,笑着说:“走,陪你师父我,坐船到这洪泽湖上喝酒赏月去!去叫陆管家备上酒菜篷船,再把玄青那小鬼也叫上!”
柳少阳见师父愁容尽去,满心欢喜应道:“好,我这就去,这次一定陪师父好好喝个够!”
夜幕下的洪泽湖水天如一,月影沉璧,微风拂动荡起阵阵波光。分辉素月,共影银河,万顷湖光澄澈无际。
柳少阳师徒三人荡着乌篷小船,仰看无垠虚空,目望无边水鉴。玄青坐在船头,对着炉火烧煮清酒,铜壶里白气袅袅,散入天际。
天上玉绳高悬,银河浅浅。方天禄与柳少阳举杯酌酒,柳少阳忽地笑着问玄青道:“玄青,你看着这夜空,把那南斗六星,指出来给少阳哥哥我瞧瞧!”
玄青闻言转着一双乌漆漆的眼珠,放下蒲扇。伸手一指夜色南天中的成斗六星,稚声道:“少阳哥哥你也忒小瞧我了,这个玄青早已记在心上,呶!‘南斗之爵禄,其宿六星’。”
一旁方天禄见玄青所指分毫不差,笑着道:“不错不错,你这小娃儿把道藏阁里的书没有白看!”
玄青双眼盯着夜空,倏忽间发问道:“师父,玄门典籍里的南极长生大帝,南斗六星君,是真的么?”
方天禄闻言不禁莞尔,笑道:“天上神灵居神宫之中,掌管这天地星辰周而复始,当然是有的!”
玄青听了,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嚷道:“那就好,我一定苦研天文易学。将来学成之时,请南斗的神仙下来,给师父您延年益寿。让您像那彭祖一样,活到八百多岁!”
方天禄听了,笑着斥道:“你这孩子净瞎说,天注寿命,众生当顺从天道,各安其命,安可以禳乎?”
柳少阳听了玄青一番话,也不禁笑出声来道:“师父,也难得玄青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孝心,真是难得!”
三人几番闲谈说笑,柳少阳也喝得有些多了。心中一直有个念头,此时借着酒劲也便脱口而出:“师父,徒弟有个念头埋在心里许久。在我叔父面前不好说,想给师父您说说。”
方天禄又把樽中佳酿一饮,笑着道:“阳儿,你心里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柳少阳瞅了瞅船外湖光夜色,缓缓说道:“师父,这明庭占据天下久矣,根基已深。虽说‘苏松重赋’,江淮百姓多有怨言,然而却还不到举戈反明的田地。士诚先主当年在两淮,虽是颇受百姓爱戴,但是咱们五行门筹划兴复大周,真的能成么?”
方天禄听了沉默片刻,眉头微扬道:“这话你没给你叔父说就好,他早年与妻子何等恩爱,那姜氏却死在了朱元璋的乱军之中。加上他年少时便立下辅佐明主,席卷天下之志,却被朱元璋逼得隐匿江湖。这种种缘由,使他自打士诚先主故去之后,便发誓要反朱元璋,这话说给他,只怕他要生气诶。”
说到此处,顿了顿道:“你师父浅知天相易理,看那明庭的金陵京师,虽是虎踞龙盘,王兴之地,但却只是‘兴’罢了。定都此地,注定兴起甚荣,昌盛却难。明庭定然兴于此,而不能久存于此。短则十载,多则二十年,其间必有翻天覆地的变故。李唐玄学天人袁天罡,李淳风感知天道,用周易八卦演算,推出一部《推背图》。其中第二十八象是:‘辛卯坎下震上’,此乃凶兆。又谶曰:‘草头火脚,宫阙灰飞’,说的就是明庭金陵不久必将有变。”
柳少阳细细听方天禄说完,双目从湖光山色的夜景里转回来,轻声道:“师父,少阳也略知些玄学易理,这《推背图》有此一说更是有所耳闻。但这宫室灰飞,王位有变,只是劫数。天下此后,谁者为王,却不曾说。咱们能趁着这有变之机,兴复大周么?”
方天禄面上掠过一丝忧虑,叹声道:“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天道可顺而不可逆,天意可承而不可违!我们只尽人事,坐观其变就好了。”
三人泛舟夜游,把酒闲谈,不觉间已至中夜。小童玄青只喝了几杯,玩性渐退,睡意上涌。方柳二人酒兴已尽,方天禄已然卧在舟中,半醉半醒。
柳少阳陪师父痛饮之下,仗着玄功深厚,倒还清醒,看月色已知时辰不早,便调转船头,摇橹反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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