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洪钟,震得大厅之中嗡嗡作响。
话音刚落,人便跨入到大厅之中,看着丹风子和天启二人。
这人生得威武不凡,身躯八尺开外,浓眉大眼,满面虬髯,身上披一件土黄长袍,手中持了一根镔铁长棍。
天启一见此人相貌,当下心头便是一怔,暗道:竟然是这人,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丹风子也认出此人,面上却一如往常,淡淡小道:“托雷道友,我二人只是相借,又非是不还,道友怎说得如此不堪!”
“你怎知我来历?”托雷听丹风子说出他的名号,面上就是一变,由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丹风子,眉头一皱道:“我确信从未见过你!”
“你莫问我之来历,你可知他是谁?”丹风子微微思索,忽然大笑,指着天启向那托雷道人言道。
托雷道人皱着眉头,看了丹风子两眼,而后转过身来,盯着天启,瓮声瓮气得:“这位道友是何方高人?不知在哪处仙山修行?”
天启看了丹风子一眼,而后看着托雷那铜铃大眼,淡淡地道:“散人天启!”
托雷道人先是愣得一愣,显然不知天启为何人,接而他却是想起了天启这名号,面色大变,指着天启沉声喝道:“你便是那大衍宗的弃徒天启?”
天启面色不变,只是微微点头,也不言语。
托雷道人打量着天启上下,面上的震惊渐渐消失了去,接而哈哈大笑:“你等何人,莫非以为道爷我便是傻的不成?”
说话间,托雷道人身形猛然一闪,便到了天启身侧,钵盂大的拳头向着天启胸膛砸去,这拳竟然带起了风雷之声。
从托雷道人自后堂入,直到此刻托雷出手,其间不过几个呼吸的光景。
风沐道人见得托雷道人忽然动手,面上一变:“老祖手下留情,这两位道友是我离珠宫的的贵客!”
丹风子却是面色不变,在一旁含笑而立,丝毫没有援手的意思。
正当风沐道人心头着慌之时,只见轰然一声,风雷暴起,大厅脚下的青石地板都被那风雷之音震碎,接而被猛烈风势卷带了开去,向着大厅中其他几人铺头盖面而去。
风沐道人得了上三境的修行,自然看得清楚,面上一呆,这少年分明百脉阻塞,无丝毫灵气,怎得却可以抵挡老祖一拳?
原来托雷道人一拳打出,眼看着便要落在天启胸膛,却被天启伸手挡了住,虽那外放拳势震碎方圆青石地面,拳势却未能有寸近。
天启一手抵挡,纤瘦的手臂便恍若一座巨峰,让托雷那等修行也难以撼动半分。
托雷心头大震,他修五德法门,全身修行有一半就在这肉身锤炼之上。
数百年前他便得了地仙修行,将那五德法门炼到周身白芒绕的境界,强悍无匹,普通刀剑都是难伤。且这数百年来他借助了瀚海狂沙境内的沙暴苦苦锤炼肉身,直将五德法门炼到极致,白芒化入肉身,周身便炼得恍若法宝一般,刀剑难伤,周身气力更是随之大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便是普通天仙,怕也难有他这般肉身气力。
因此,此番一拳打出,便想着那少年该当躲避才是,却不想那少年脚下不动,伸手便架住这拳,那少年消瘦的肉身之中竟然蕴藏了这般力量,他又怎能不惊?
然而这一拳却也打出了他的兴致,只见得那托雷道人大喝一声:“好手段!”
言罢,托雷道人吐气开声,运转五德法门,周身白芒一绕,接而那白芒化入肉身之内消失了去,他那周身上下都闪着晶莹光点。
运转得此般法门,托雷道人喝得一声,便拳脚相功上来,此番更是了不得,只见得那拳脚挥动之间,风雷作响,尾带炽热火焰,却是拳脚太快,与空气擦出了火焰,随了在拳脚之后,更是助长拳势。
若比拼肉身力气,天启又怕过谁来?当下也是拳来脚去,与托雷相斗开来,他未曾习得拳脚功夫,打斗起来,也无甚章法,几个回合之间,竟然被那托雷道人拳头扫中一遭。
那托雷到底是将五德法门修入极致之人,肉身强悍也是天下少有,一拳扫在天启身上,也让天启生出几分痛楚。
天启自修行命窍以来,虽心性渐与天地通,日渐淡定,然而命窍深处却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他身上受得这一拳,心头便是一股怒火窜起,索性就不抵挡那托雷拳脚,任由那托雷拳脚打在身上,自己却是右手捏拳,猛然向着托雷道人打去。
且不说托雷一拳打在天启身上如击败革,噗然一声,只让天启身子一阵疼痛,却也伤不了天启那强悍肉身,单说天启那一拳打出,也不施展元气法门,拳面上尽都是丝丝白火,拳后还随了一道炽亮的光火尾焰。
等拳头破空之声发出时,这拳已然到了那托雷的胸前。托雷道人看天启这拳凶猛异常,哪敢以身子硬接?当下顺势将双掌回收,乘势挡在自己前。
天启看着托雷双手格挡在前,却也不收手变招,便这直勾勾得一拳打下,砸在托雷道人双掌防御之外。
天启拳上这股大力一发,托雷道人也难以抵挡,只觉那气力恍若山洪迸海啸发,顷刻便将自己整个身子向后送去,接连撞碎了几处庭院假山,这才稳住了身子,胸膛被这一拳打得一阵憋气,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却无甚大碍,转而站直了身子。
天启看着自己一拳打下,此人只是吐一口血便无事了,当下也是闷声喝道:“好手段,再接我一拳!”
说话间,天启脚下一步,身子再出现时已然到了那托雷道人身侧,依旧是一拳当胸打去。
此番拳势更急,周遭竟然看不到一丝端倪,无破孔之声,也无炽热火光,那拳头一经伸出就恍若消失一般。
托雷面色一变,却不防御,才见得天启出拳,当下把身子一摆,却是化作一点晶蓝色的遁光逃脱开去。
即便如此,因着距离太近,遁光依旧被那一拳扫到,遁出数丈许的托雷道人遁光当下就散了,显出身形,面上带着几分苍白之色,指着天启大笑:“好手段,若论肉身相搏,天下有何人是你敌手?今日老道我倒要好生领教一番!”
说话间,那托雷道人右手一摆,施展了法门,手上已然多出来一条镔铁长棍,棍体黑黝黝的,散发出森森寒光。
托雷道人当先一棒就向着天启打了下来,同时元神施展了大雪山凝玉法门,周遭升起点点寒光,仔细看去,那每点寒光都是一颗晶蓝色的沙砾,不同普通寒气所凝冰晶,坚硬非常。
就一呼一吸之间,那镔铁棍就到了天启头颅之上三尺,且天启周身也陷入那漫天飞旋的寒光晶沙之内。
晶蓝色的沙砾内里生出一股狂风,席卷周遭成了晶蓝沙暴,内里的天启与托雷道人二人都失去了踪迹,只能见得一道晶蓝色的沙暴向外横扫而去,瞬息就到了里许之外,那沙暴却已成了数十丈高下,席卷周遭一切物事,凡是途径之处,都成了一片废墟。楼榭亭台,草木石山,都剩不下半点来,成了碎末。
这神通法门乃是托雷借由沙暴锤炼肉身之际领会而来,且周边的蓝色沙砾都非同一般,那沙砾在离朱宫外守护阵势内经了五色神火日夜锻炼,去了内里杂质,而后再经由托雷以太阴精华日日炼制,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一经施展,外围还好,沙暴内中却尽都是太阴之气,厉害之极。寻常修士,便算得了地仙位,只要被卷入其中,一旦法力消耗不足以护持肉身,肉身也难抵挡这太阴之气。
奈何天启那恐怖肉身连赤炎真火和太玄之精这等极性都不畏惧,自然更不怕这太阴之气,入得那沙暴之中,天启也不调运元气施展法门,却是单凭了本体肉身抵抗周遭那疯狂沙砾。
重重沙砾击打在天启肉身之上,如击败革,虽然伤不到天启,却让天启行进之间阻力大增,动作迟缓。托雷道人在这沙暴之中却是如鱼得水,行踪不定,那镔铁长棍嗖忽而来,嗖忽而去,不见踪影,却每每指打天启周身。
那长棍不比沙砾,是托雷老道采北海底玄铁,在瀚海狂沙百丈冰原内的冥阴火处锤炼了数十年方成,天启挨得一下,身上便是一道白痕,好生疼痛,内里还透着一股阴气,却是冥阴鬼火内蕴阴气,渗入体内,被他肉身之中的木灵火自动化了去。
那托雷道人也是积年地仙,攒聚法力恐怖,似乎永无止境,两人斗得片刻,那沙暴竟然毫无半点衰弱的征兆,长棍更是来无影去无踪,打在天启身上,力道丝毫未减。
天启斗这道人不过,又被打得几下,身子生疼,心头怒火窜升,当下就要施展法门化出巨人法相好生斗上一番。
便在这时,猛然间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周遭晶蓝沙暴一缓,接而犹如溪流入海一般,向着上空倒卷而回。
天启向上看去,便见那托雷道人左手持了铁棍,右手虚引,晶蓝沙砾瞬息之间便都投入右袖之内,没了半点踪迹,只余得下方一片狼藉。
托雷道人哈哈笑道:“果然是绝顶手段,当真痛快!”
天启双眼微微一眯,寒光一闪,将心头火气压了下去,却是问道:“借还是不借?”
这当儿丹风子几人也飘身而过,那离朱宫丙阳看着完好无损的天启,面上满是不可思议,而风沐虽然老成持重,双眼却也频频向天启看去,这消瘦的少年人,竟然能与老祖一较高下,当真可怕,当真可怕!
丹风子看得天启一眼,便向那托雷道人笑道:“道兄现在可信了?”
“这般手段,的确足以灭杀五行宗那小乘地仙!”托雷道人点头道:“且这等修行的少年郎,天下间该只有他一人罢了!”
丹风子接而道:“以道兄能为,当不致顾忌那所谓正邪之分,天启与道兄也算大有渊源,今日我等二人来此,贸然求取定风珠实有大用,如得应允,日后必定登门拜谢!”
“中土那甚么正邪之分自然不放在我眼里,这天启乃我大雪山一脉后人,又替白眉报得大仇,我原本当将那定风珠借予你二人才是,只是——”托雷道人微微摇了摇头:“便在今日清晨,已有人来此求走了那定风珠!”
“那是何人?”丹风子猛得就变了面色。
“那道人并未说起来历,只是手上却拿了离朱宫上境长辈的令符!”托雷道人苦笑道:“离珠宫又怎能不借?”
“如此说来当是上界之人。”丹风子皱了眉头,思索得半晌,方才缓缓问道:“那道人是不是淡色道装发白,三缕长须,面容清瘦,双目之内有异光迷离,看不得瞳孔?”
托雷道人点头:“正是如此!”
丹风子面色难看,转身向着天启道:“竟然又是这重瞳道人,这道人精修太清,与那太清金仙还有几分渊源,此番下界,这道人怕是要坏我大事!”
天启面上也不好看,好不容易寻得有人知晓元道状况,此刻却见不得此人,他心头怎能甘心?
托雷道人看着天启与丹风子二人面上神情,忽然开口道:“两位可是要去瀚海狂沙深处的百丈冰原?”
“道友怎得知晓我等去处?”丹风子双目陡然射出两道寒光,却是杀机迸射,以那托雷道人的修行,被这目光逼视,也是心头一颤,只觉眼前这丹风子只要动手,当下便能让他魂飞魄散。
然而那心颤却也只是一刹,托雷道人强自抗住那股杀机,笑道:“若非去那百丈冰原之底,凭你二人的修行,哪里需要那定风珠?”
丹风子应了声,心头杀机消去。
“若两位要去百丈冰原,贫道却还知晓另一途径,无须过瀚海狂沙深处的沙暴原,直通冰原之底,要比自狂沙瀚漠行进快上半日,不过却也只能到得冥阴鬼火崖,再往下走,却是不能!”托雷道人接而道。
丹风子听得如此,当下便是大喜,此刻能省去半日功夫,乃是天大的好事。只要能赶在那重瞳仙翁之前入得内里,便还有办法。实在不行,也只能冒险去抢夺重瞳仙翁手上的定风珠,反正此番若想救人,与那重瞳仙翁免不得还有一场恶战。
天启看着那托雷道人,却是眉头微皱,他只尊天道,重因果,此时托雷道人忽然要相助他等二人,他反倒觉得不妥,不知前缘何处,也不晓得后果如何。
托雷道人看得天启面色变化,知道天启心思,微一沉吟,道:“两位随我走一遭,自然便明白内中因果!”
言罢,托雷道人当先便沿着一片狼藉的廊道走了进去。
天启与丹风子二人自然相随,风沐师徒三人却清晓轻重,只是向着托雷道人一躬身行礼,接而便停了下来,未曾跟随。
再说托雷道人当先行了一阵,便入了一处庭院,进了一间厢房。
天启一脚踏进厢房,看得厢房内里,当下便是一怔。
“天启?!”厢房中一人见得天启,也是一怔,接而大喜,向天启迎了上去,上下打量着天启,面上悲喜交加,连连道:“很好,你很好!”
天启向那人躬身行了一礼:“舅父!”
原来厢房中人竟然是大雪山的云空道人,此刻云空道人面色中带着几分苍白,天灵之上无光,显然是受了重创未曾痊愈。
这当儿,丹风子也尾随天启入得厢房,那云空道人抬头一看,看到是丹风子,当下面上就是大怒,直指丹风子:“你怎得会在这里?”
丹风子当日曾在丹霞山云爽玉台之上见过云空道人一遭,晓得此人是大雪山缥缈宫门下,自然也清楚此刻云空道人为何会对自己心存敌意,盖因当日他丹风子便站在五行宗刁莫道人的身侧,云空道人恨五行宗入骨,怎能不恨丹风子?
云空道人斥了丹风子一言,不待丹风子言语,当下又指向天启喝道:“天启,你怎得会同这人在一起?你难道不知此人与老祖和你母亲之死——”
天启明白云空道人为何怀有敌意,插口道:“我能为母亲和老祖报得仇怨,这位丹风子道兄出力不小!”
“什么?”云空道人一愣。
天启却不再重复,只是向他点头。
云空道人难以相信得看着丹风子,抬手指着他想要相询,半晌却是垂下手,只是苦笑不语,他不知该如何应对,当日丹霞山上情景在脑海中纷乱飞舞。
过得半晌,他摇摇头,将脑海之中诸般纷念扫去,接而向着托雷道人一拜,转身向天启道:“天启,他老人家乃是我大雪山前辈,算起辈分,我需唤一声曾祖。他老人家乃老祖师叔,五百年前远离中土,入西极离朱宫潜修,是以我大雪山门下大都不知他老人家的所在。前些时日老祖在丹霞山罹难,我一时心头恨意难平,又晓得斗不过那五行宗,便前往这西极之地,想寻前辈为我宗门出头。经了数月光景,终究寻到这离朱宫,请得前辈出山。”
托雷道人本就是性如烈火之人,他在一旁听到此处,心头不耐,插口道:“还讲那些做甚!”他看着天启道:“如此,两位该当知晓贫道为甚要相助你等了!”
天启明白了事情前后,自然点头。
托雷道人接而道:“贫道不知你等究竟想要做甚,不过你二人若想赶在今早那道人之前进百丈冰原,那就快些随我启程!”
天启与丹风子二人自然点头称是,天启看着精神略显萎靡的云空道人,自身上取出一个紫色蒲团,正是他得自大雪山的九节草蒲团。
“托雷前辈相助我等,实因舅父恩情,天启虽身无长物,却也需相报才是!”天启将那蒲团放于桌上,向云空道人行过一礼道:“舅父,天启须得告辞了!”
言罢,天启又行得一礼,转身偕同丹风子走了出去。
云空道人看着天启转身而去,又看了看桌上的九节紫草蒲团,面色变幻,喃喃道:“我乃天启舅父,他母亲已逝,我这做舅父的,自然需得关照与他,他却跟我讲因果缘法报答之话,他这孩儿为何总是与我等遥遥相对,难以接近!”
“端得麻烦!”托雷道人听得眉头一皱,也不理会云空道人,随了前方两人走出厢房,只余得云空道人看着那九节草蒲团,面带苦涩。
出得离朱宫,托雷道人法门一捏,周遭便起了风沙,将三人卷起,向着前方而去。
两人早见识过托雷道人风沙之法的迅疾,是以都任由托雷道人施为,随了那风沙暴龙前行而去。
滚滚沙暴在这大漠之上瞬息百里,过得半晌,沙暴之中那托雷道人手上法决一停,只见周遭风沙一顿,风势已然停了下来,接而沙暴便化做了漫天黄沙,散散扬扬。
托雷道人停了沙暴旋风,身形便向着下方沙丘落去。
到了那处沙丘,托雷道人自手上取出一片两寸大小的玉符,放置于沙丘之上,单掌托了,闭目不语,片刻他睁开眼睛,摇摇头,又做法起了风沙,带了天启二人向着另一个方向卷去,这沙暴速度端得快绝,几个呼吸的光景,便到得百多里开外,那托雷道人又降下风沙,同样取出玉符在一处沙丘之上闭目沉凝。
如此来回,托雷道人片刻之间就带着天启与丹风子行了七八处沙丘,好在天启与丹风子二人都是心性淡然沉稳,否则只怕早便与那莫名其妙的托雷道人骂将开来。
托雷道人又到得一处沙丘,依旧将玉符取出,托在掌上,悬于那沙丘之上,闭目施展法门感应。
忽然托雷道人手上玉符一亮,晶莹剔透得玉符内里竟然闪起了几丝幽深火焰,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地劫冥阴火?”天启一直半眯得双眼猛然张开。
丹风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看着那托雷道人施为。
只见托雷道人运转法门,将那玉符一抛,玉符离了他手掌,当下内里那点幽深阴火嗖得便燃了起来,将玉符内外烧得通透干净,接而那点阴火便向着沙丘之下窜入。
托雷道人喝了一声:“跟着我!”话音未落,他已身化遁光,随着那阴火遁入了沙丘之下。
丹凤子也施展遁法化做一点墨光,紧随托雷道人而去。天启虽然不常施展遁法,不过却也非是无此般法门,当下身子一抖,化作一点淡淡的蓝黑木灵火,闪身追随了那二人的气息而去。
不多时,前方两道遁光便停了下来,天启自然收摄法门,蓝黑光火一抖,显出身形,托雷道人与丹风子二人正在他身前不远。不过天启却并未注意到那二人,目光之中完全充塞着周遭的怪异景象。
周遭充斥着一片冰晶寒芒,吐气成冰,泛着淡淡的幽蓝色。一层浓厚黏稠的蓝色寒光恍若溪流一般,缓缓流动着,虽同是寒脉,比不得大雪山底的那雪山地脉,也无甚出奇之处。只不过,这等寒脉重现在瀚海大漠地下,本身就是大古怪。
托雷道人似乎经常来此,到得此处,甚是熟悉,左右一看,便知方位,抬脚便走,低声叮嘱道:“在此处莫要施展遁光,否则万一把持不好,遁入到冥阴鬼火崖那等禁地,便难逃一死,无人救得!”
丹风子早先就知晓瀚海黄沙内的百丈冰原这处禁地,是以明白厉害,自然小心谨慎得跟了上去。
天启修行元道,肉身与命窍玄奥相合,虽然境界尚还不高,不过肉身却与本元通,敏锐之极,入得此处,便觉得周身上下寒毛抖竖,心头升起一股森森寒意,随了前方两人而去,肉身之表自发散出一层淡淡的蓝黑木灵火光,越发敏锐,单是触感,便可感应到数里之外的阴气深重之处。
托雷道人在最前缓步而行,,手上托了一枚于适才一模一样的玉符,脚下很是谨慎,他虽然来过此处无数次,然而每次前来却总是如此谨慎小心。
丹风子与天启二人跟在托雷道人身后,三人默不出声,缓步而行,走得片刻,只见前方那蓝蒙蒙的脉气之内,冰晶厚重,几人便向着内侧一拐,又行得半晌。
如是,接连向内拐过六次之后,托雷道人方才低声道:“拐得六阴之数,再有九坎之虚,就是冥阴鬼火崖了!”
说话间,托雷道人又缓步向前行去。
天启察觉周遭似有一股阴气波荡,时而强盛,时而微弱,变幻不定,他不敢大意,越发小心,一面紧随前方两人,一方也心头留意。
等感应得几番阴气变幻,他忽然心有了悟,或许这便是托雷道人口中的九坎之坎阴脉象。如此说来,已然过得八处,再有一遭便能过九坎,到那冥阴鬼火崖了。
心中正如此思索,忽然周身木灵火猛然窜起尺许,却见得一道幽深阴火不知从何而起,向着几人飚飞而来,阴暗晦涩,难以目视,只觉冥阴火忽起,周遭阴凉,忽明忽暗,忽东忽西,难辨其来处,自然也便无法躲避。
“去!”托雷道人却不慌张,一抛手上那枚玉符,只见得清光一道在周遭一转,接而那清光之后渐渐多了些乌光阴气,却是玉符牵引了周遭的星星点点冥阴鬼火,使其显形光火,牵带着向远处飞去。
玉符脱手,托雷道人便赶忙向前行去,半步也不停留,丹风子和天启二人紧随其后,接而,天启又察觉一道坎脉阴象。
那坎脉阴象刚过,托雷道人便站定下来,指着前方道:“再向前走百十丈,就是那冥阴鬼火崖,那里不比先前,悬崖之外有冥阴风,周天不断,内中还夹杂着无穷冥阴鬼火,凶险之极,即便贫道携了定风珠,也从未进过那处悬崖!”
他顿了一顿,从身上取出两道两寸长的玉符,递给丹风子和天启,道:“这玉符内里以密法封了九天罡雷火,危急之时可以之牵引冥阴鬼火,或许有大用处!”
“现在刚过巳时,那道人最快也还需一个时辰才能到此!”托雷道人掐指一推,接而道:“贫道只能相帮到此,再往下走却是力有不及!”
天启与丹风子二人自然都是谢过,若无托雷道人,他二人今日定然得落在重瞳仙翁陆敬修后,到时候先莫说救人一事,说不得还会被那陆敬修在此处设计一番,难保不落个身死下场。
托雷道人还礼,接而抬头看了眼天启,却也未说话,便转身离去了。此处之凶险他心头最是明了,今遭送两人穿过百丈冰原也是因着天启与大雪山的那份血脉渊源,此刻事了,他自然不愿在此久待。
等托雷道人离去,天启转身,目视前方那一片幽蓝阴涩,道:“那楚霸王,便在冥阴鬼火崖后?”
“然!”丹风子点头,双眼散出丝丝光华,面上也早便没了稀松,双目似乎透过层层阴涩看到了前方那冥阴鬼火崖,开口道:“你我这便前去!”
两人早穿过六阴九坎之象,与那冥阴鬼火崖之间再无羁绊,即便周遭寒气越发森然,却又怎能奈何得了他二人?是以二人小心地向前走出百多丈,一路通畅未遇阻滞,而后便到了那冥阴鬼火崖。
冥阴鬼火崖乃是这瀚海狂沙百丈冰原下最隐秘的所在,即便托雷道人那等地仙大乘的修士,拿了封神宝物定风珠在手,也不愿进入其中,这冥阴鬼火崖的可怕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