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漫。一辆打着白家族徽标志的马车在夜里奔走,夜深时候,四野寂静,偶尔传来一声“驾,驾”的驾车赶马的声音。
又过一会儿,马车正在一座恢弘的院子前停下。
白老爷子拄着拐杖,老当益壮地走在前头,右手边上乖巧地站着白凤起。
“咚咚。”门响之后,立即有人来开了大门。来人什么都没问,只退到一旁,道:“我家夫人恭候白老爷子多时了。请进。”
“祖父,她怎么知道你会亲自来?”白凤起跟在白老爷子身后,不解地问。
白老爷子眼中闪过流光,了然的同时,心里冷笑。区区小把戏罢了。
祖孙二人来到这神秘的啬园,当然带了人手。白家的护卫放在江南的地界上,已经是一等一的了。
叫人拦在了第一进的院子里头。
习武之人总有血气,即便是意思意思,也要反抗一下,以示自己的不满,却还没等他们亮起手里的刀剑前,就叫三个侍卫打扮的男人给几下子制服地老老实实的。
白老爷子神色莫测,今日是来谈判的,并不是来结怨的。他并没带很多人手。就从他手底下挑出六个人手,但却都是身手顶尖的。
对方只出三个人手,却一对二的,把他带来的六个自认为高手的护卫给制地服服帖帖。这样的武力悬殊,怎能不叫白老爷子暗自咋舌。
这座园子里头,到底还潜藏着什么样的高手!
不一会儿,有个熟人来带路。
“李通李大管事?”白老爷子沉浮极深,即便吓了一跳,也不会叫出来。但跟随他前来的白凤起却是惊呼出声。当年她还小,那时候便见过眼前这个圆滑的中年男人。
七八年前的时候,这座园子仿佛一夜之间出现在了苏地,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于是,江南的豪族开始想方设法买这座院子。却无一得逞,最后这些打这座院子主意的家族,无一不是有一些“小意外”就是一些“小灾难”发生。
从此,江南有个传奇的院子——啬园。
白凤起会记得李通,是因为当年白家也对这座园子出手了。而李通当年更年轻,这个自称啬园大管事的李通,没人能够查出他的背景,他为谁做事。没人!
每当查出一些关于啬园,关于李通此人的头绪的时候,线索就被掐断。然后,有些家族开始倒霉运,一件接着一件。
白家当年同样也遭了霉运。白凤起记得李通,李通更记得白凤起,不是因为白凤起特别,而是李通天生有个好记性。
“老奴见过白老爷子,白大小姐。”李通既谦卑又傲慢的态度,一如当年。来者是客,对客人,他是下人,他谦卑。对于自己的身份,他是下人,是啬园的下人,他傲慢。
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体现了出来。
白老爷子有些恍惚,从刚才进门时候,门房小厮的姿态,到后来的三个护卫,他们无一不是这样既谦卑又傲慢的姿态迎接他们。
刚才就觉得奇怪,直到此时看到李通,白老爷子才明白了,从刚才到现在,那种每每看一眼啬园的下人们,就有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白老爷子越来越好奇,这啬园的主子,到底是怎样一个英雄人物……不!他不能是英雄,英雄是活在别人的掌声下的。那未曾谋面的啬园的主子,他是活在黑暗下的王者。
白老爷子的想法对不对,且不说。
“李管事还和当年一样。”什么一样,却不说,白凤起问起:“李管事现如今还是管着这偌大的啬园,还是为当年的主子办事吗?”
这话问的过了界限,白老爷子隐在黑暗中的额头皱了一下。但他却是不阻止的。想要听一听李通的说法。
李通谦恭又和蔼地目光扫向白凤起,轻缓的声音,如同他的人,给人永远不紧不慢,不急不躁的感觉:“一晃多年,岁月不饶人,老奴眼角起了皱纹,白小姐从当年的女娃子长成如今的亭亭玉立。白小姐依旧是当年的白小姐,老奴还是那个老奴。”
李通不置可否。不说是不是,言下之意却是,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这话很能让人有充分的联想力。
白老爷子就想,李通还是李通的话,是不是说,他如今还是替当年的主子做事的。若是如此的话,金宝阁的梦大娘子又怎么会给他留下这个地址?她在这啬园里又是什么身份。
带着这些疑问,白老爷子和白凤起被李通引着向着二进的院子去。
“啬园不光风水好,地理位置佳,园子里的风景也十分美。白老爷子,白大小姐,难得来一趟啬园,就由老奴替你们引路,逛一逛啬园的几处花园和荷池吧。”李通走在前面,声音轻缓地响起:“恰好我们家夫人正在指导小公子的功课,夫人原先以为白老爷子会在戌时前到来。”如今已经是亥时了。
戌时,换做后世的北京时间是十九时到二十一时,亥时是二十一时到二十三时。
李通言下之意是,我们家夫人现在没有时间,谁让你们自己来这么晚的。
他这番话说的并不算多客气。白老爷子却没有生气,而是被李通话中的夫人给引去了注意力。
“李总管口中的夫人难道是金宝阁的梦大娘子?”
李通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奇怪地看向白老爷子:“自然是梦大娘子。白老爷子不知吗?我家夫人可不是一般人呢。”
这话简直就是公开对白老爷子和白凤起说他们家的夫人不是普通人,身份不简单。可自古谁家奴仆会对着外客公然宣称他们家的主子有背景来着?
饶是白老爷子和白凤起听得瞠目结舌,却没敢嘲笑一声。七八年前的事情,如今还历历在目。他们白家因为打这座园子的主意,死了一群忠心耿耿的掌柜和账房,虽然他们不是白家血脉,但这群人死掉,却是白家不折不扣的损失。突然一群掌事和账房一夜间消失不见,到了第二日清早,白家人开始手忙脚乱,措手不及!
这样的打击,可谓是白家历史上少有的。
自此,白家收手!绝对不再沾手有关啬园的一点一滴的事情。白家这才渐渐安稳了,表面依旧风光,内里却被狠狠打击了。
这时候听李通当着他们的面赞叹起他们家的夫人——那位梦大娘子,祖孙二人缄默。
“李管事,这园子比外头看起来的还大。”白凤起看着就喜欢这园子的风景,“荷花塘引了外头的活水进园子,小桥流水,假山峦叠。重重合合,样式多,却不显繁复,反而尽显大家之气。想必当初设计这座园子的工匠一定是当时大家。”
“白老爷子想必十分看重白大小姐的教养问题。在白大小姐的学识上也不含糊。白大小姐眼里独到。”李通夸赞着白老爷子。
忽然,李通带着后头祖孙二人在前面空旷处转个弯。
白凤起眼睛一亮,指着前头的空旷就问:“李管事,那是做什么的?是花园?怎么这么大的地方,空空旷旷的?”
李通头也没回:“是校场,白老爷子,白大小姐,请随老奴来。想来这时候了,夫人也考校完小公子的功课了。”
白老爷子和白凤起却已经从头到脚惊得不能动弹了。
校场!
校场是做什么的?
想他们白家,江南数一数二的老氏族了,也没敢设置校场。最多就是开辟小块空地,供家里的护卫们练习。
不是说他们家的财力够不上,而是厉唐皇朝,对于校场的设立有严格的标准!
皇宫,军队,超级世家豪门……唯有这些地方才能够设立校场!
而校场的设立,都需要向朝廷事前申请!
如果有谁私立校场,被查出来后,后果等同于谋逆!
啬园……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通根本不避讳他们白家人,坦然回答“校场”两字,白老爷子和白凤起不会傻的以为啬园的校场建立得并不正规。
那么既然不是私立校场,那……啬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白老爷子的脚步没有来时那么轻松,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仿佛有着沉重的包袱。
也许……今天就不应该来。
但既来之,就只能继续下去。
白凤起没了之前借着满廊的灯笼光欣赏啬园风景时候的惬意,此时啬园的美景在她的眼中已经不如来时那么好看。
不知不觉,祖孙二人心思沉重,李通的声音仿佛来自外世界,将他们惊醒。
“夫人,白老爷子和白大小姐已经来了。”
白老爷子一惊,顿时想起来来此的目的。
在不知道那地址就是啬园的时候,白老爷子是想着向梦寒月买人,买那个设计图纸的人。
当看到那张折叠起来的纸张上写着的“啬园”两字的时候,白老爷子是来试探的。
但此时此刻,白老爷子想着的是“告辞”两个字。
“李总管,请白老爷子进屋吧。”
但里头女人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断了白老爷子最后的念想。
白老爷子苦笑一下,……今日真是来错了。
“请。”李通弓着身子,谦恭地朝着白老爷子做了一个“请”字。却在白凤起欲要跟上白老爷子进屋的时候左手虚抬,拦在了白凤起的身前:“白大小姐,夫人想见的只有白老爷子。请白大小姐随老奴前去偏听,小候片刻。”
白凤起眉眼妩媚,此时却挂上委屈,咬着红艳欲滴的嘴唇,哀戚地抬眼觑向李通。若换做一般男人,早被这一眼看的浑身都酥了。李通耷拉着眼皮子,“白小姐,请随老奴来,啬园的点心很不错。白小姐喜欢清淡些的,还是舔你些的,与老奴说,老奴去让厨房妈妈做。”
说完,李通先转身,向着偏听走去。白凤起傻眼地等着李通的背影,半晌,发现李通走的有些远了,白凤起狠狠一跺脚,抬脚追了上去。
……
此时书房里
梦寒月见到白老爷子,赶紧笑着迎了出去。
“哎呀,白老爷子。”梦寒月亲手扶了白老爷子进屋子,给白老爷子斟了一杯茶,往对面白老爷子的面前推去:“听说白老爷子对茶很有研究,白老爷子不妨品尝一下我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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