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去,刚刚跑到门口就一头扎进了来人的怀里。是他……
随即我被将军握住双臂高高地举了起来:“这就是我家阿拾,比起你之前所说的越女施夷光如何?”
等将军把我放下来时,从他的身后走出一个身着青色深衣,腰戴白玉螭龙组佩的年轻公子,身长玉立,龙章凤姿,看样子应该是秦国的贵族。
和很多人一样,他从见到我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我。“我也没见过那越女,只听南边来的人说,是早些年越国国君勾践送与吴王夫差的一个美姬,生得能让花朵失色。吴王对她宠爱有加,言听计从,去年春天,吴国攻齐据说也和这美人有关。”
伍封微笑着走到书案前,将那年轻人让到了主位。
“公子以为去年吴王伐齐可是良策?”
听伍封称他为公子,又让其居于上座,我心下了然,眼前的这个少年一定就是将军经常提起的秦公四子,公子利。
看他们两个的样子,伍封和这位四公子怕是有着不同于普通臣属的关系。
伍封话音刚落,公子利就不假思索地回道:“吴王夫差一贯英勇善战,去年在艾陵与齐军交战,我听探子讲那吴军本已经露了败势,但吴王亲率精兵三万、分三股反以鸣金为号,在战场上将齐兵生生截成三段。最后,趁他们首尾不能相顾,自乱阵脚之时,一鼓作气围而杀之,大败十万齐军。战后,听说光是革车就得了八百乘。”看来吴王夫差这一战让公子利对他极为折服,一翻夸赞的话下来连口气也不喘。
不过听他这样说来,这吴王还真称得上骁勇二字。
公子利说完后,伍封一直没有回应,我不解地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眉头微蹙,看了公子利半晌,才说道:“匹夫之勇,吴王夫差不及其父阖闾甚远。”
伍封的话无疑是给激动的公子利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极不自然地回道:“将军何出此言?吴国在艾陵大胜之后,得了齐国大量金帛,吴王气度豪迈,将缴获的革车八百乘,甲胄三千都送给了鲁国以结成同盟。最后,宋、卫等几个小国也纷纷表示愿意归服吴国。如今的吴国,足以和晋楚两国一争天下霸主之位。将军可是因为吴王此前不满你族叔伍子胥,才认为夫差此人不济?”
公子利说完,就把嘴唇闭得死紧,一张脸涨得通红。另一边,伍封的神情也颇有些难看。我起身向前,跪坐在公子利身侧,故意用一根铜签子击打着火炉,又将炭火拨得啪啪乱响。
公子利果然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我不避讳地昂着头直直回望着他。他突然大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坐着对伍封施了一礼:“将军见谅,是利,失礼了!”
伍封看了看我,对公子利回了一礼道:“是我失礼,未与公子明说。我认为齐是大国,距离吴国又远,不论胜负,这几次吴齐交战都已经耗损了吴国大量的精锐之师。况且,对于吴国来说,目前最大的敌人,不是齐国,也不是晋楚,而是吴王夫差一直忽略的一个人。”
公子利将身子微微向前倾,问道:“可是越王勾践?”
伍封终于笑了,恭声道:“公子明智!夫差放越王勾践归国无疑是纵虎归山,越王勾践既然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就一定胸怀大志,吴越两国之间终有一战。”
公子利听完点了点头:“这样看来,越王进贡的美人施夷光也是勾践布下的一颗厉害棋子,可怜那夫差还深信越王的臣服之心。”
“公子能自己明白自然是好,大丈夫不可沉迷温柔乡,女人是闲时赏玩的物什,不可当真,请公子以后也要多加注意。”
“利,明白。”
他们之后谈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不知为何反反复复只有一句——“女人是闲时赏玩的物什,不可当真”。
秦国靠近西戎、姜羌,民风比起中原之地的晋国、齐国、鲁国要开放的多。女子地位虽然不及男子,但也不应该只是一件物什。鲁国大夫孔丘推崇的那一套,在秦国并不受欢迎,礼法对秦国女子的约束也算不得严苛。
二人畅谈了一个多时辰,公子利起身离开,我和将军送他至府门。
“将军今日车马劳顿,利现下就先回府了,等改日再来与将军相谈。”说完偷瞟了我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开后,伍封突然牵起我的手向里走去:“不到半年阿拾又长高了,怕是再过两年等你束发及笄,我这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我不嫁人,天下哪有人能比得上将军,我要留在这里哪也不去。”我昂着头无比坚定地回道。
“陪我?哈哈哈……”伍封大笑着将我高举到身前,“小儿,天下才俊你又认识几个,小小年纪说这样的大话,要是我这老头当了真,你将来可不要后悔。”
伍封今年不过二十有八,但他常常和我以老头自称,我望着他俊秀的面庞实在看不出他到底老在哪里,“将军要是非说自己是老头,那也别把我再当做小孩,我已经长大了!”
他笑着把我放了下来,弯腰上下左右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嗯,是长大了,我得开始给你物色人家了。”
我刚想生气,他又接着道:“不过以你如今的出身,想嫁个好人家怕是有些难,不如你随我以伍为氏?”
什么?我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别说这世间有名无姓氏的人比比皆是,连名都没有的,也大有人在,“氏”对于一个庶民来说是天大的恩赐,更何况是“伍氏”。
“怎么,平日里看你牙尖嘴利,现在却这样傻站着,进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