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之心下大喜,立刻就起身告罪,追明鸾去了。细竹就等在屋外,朝他打了个手势,立刻引他追去明鸾离开的方向。
明鸾是去了花园,她知道此刻要是回房,很容易就会被某人找到了。她现在不想看见他的脸!明明答应了,结婚后要跟她过悠闲自在的两人世界的,还什么温泉庄子啦、香山红叶啦、西海别墅啦,还说要带她到处旅游,都是哄人的!现在可好,他成了皇帝,还要她做皇后,她这辈子别说出京,连出宫都难了!
她狠狠踢了一脚跟前的大树,震得树上的枝叶沙沙往下掉,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说话:“那树又没得罪你,你踢它做什么?”
她咬咬牙,扭回头去瞪他:“有人得罪我,可惜正主儿太大牌了,我踢不得他,不然祖父就要踢我了,我有什么法子?只好拿棵无辜的树出气了,不行呀?!”
朱翰之讨好地笑笑,又摆出一副可怜样子,小心地挪了过来:“好妹妹,你别恼,我知道错了。你要出气,只管拿我出,要踢要打都可,只别揍在脸上,叫人看出形迹来。我不是担心自己丢脸,是怕姨祖父会怪你。”
明鸾瞪他,瞪他,嘴一扁,又回身踢了大树一脚,就丢下他往前走了。
朱翰之忙追上去:“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踢我呢?”
“我哪里敢呀!”明鸾的语气怪里怪气的,“您如今可是皇上了,动动嘴皮子就能掌控别人的生死,我一介小女子,怎么敢拿您撒气?您还是趁早儿回宫去吧,不必来找我了。我原没有大福气,只配做个侯夫人,哪里配做皇后呢?!”
“瞎说!”朱翰之板下脸,“你哪里不配了?我的皇后,除了你,还有谁能做?我可是只认定了你一人!如今皇兄也替你撑腰,你不必理会别人的闲话。”
明鸾冷哼:“我是在意别人闲话的人吗?我只是不想见你!”
朱翰之眨眨眼,嘴角一翘,便从背后抱住了她:“你生气了,因为我没有遵守约定?”
明鸾激烈挣扎起来:“快放开!你以前还守点礼,如今有底气了,就成流氓了!”
“你要我放开也行,但你不许不理我。”朱翰之抱得极紧,半点空隙也不给她留。她挣了半日也挣不脱,才知道原来从前都是他让着她的,也泄了气:“行,你放开,我听你说!”她倒要听听他会说出什么理由来。
朱翰之松开双臂,拉起她的手往前走,明鸾要挣,没挣开,只得破罐破摔由他去。
他拉着她来到一处亭子中,端端正正地坐下了,才笑道:“说实话,皇兄会有此议,我也很意外,更意外的是,燕王叔居然会留下遗言让我继位!但后来想想,这倒也是他用心良苦之处。”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她,然后道:“你瞧,燕王府没了王叔,世子又年幼不成气候,若寻不到可效忠之人,就只能做砧板上的肉了。燕王府的人信不过皇兄,生怕他日后知道了真相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也只能选我了。我或许会打压他们,不让他们执掌大权,但只要他们安分守己,我是不会伤他们性命的。王叔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又觉得我还不算太蠢,应该可以做得比皇兄好些,才下了这个决定。”
明鸾有些不以为然:“他固然是用心良苦,只是你也太轻松了些。你就不担心他的旧部得了要职,日后成了气候尾大不掉?”
朱翰之笑笑:“不过是三年任期罢了,我连六年都不会给他们,三年后,若有人还不知机,只说他们在任上做得好,直接高升到别处,丢了实权,他们还要对我感恩戴德。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我原在朝中无根无基,一旦继位,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燕王府旧部都有真才实干,如此一道旨意,就能让他们直接为我所用,有什么不好?至于后患——说实话,燕王世子至少要长到十四五岁,才象点样子,而我会在他还不到那个年纪时,就命他入宫读书,他读的什么书,怎么教导,还不是由我说了算?况且,真到了那个时候,燕王府旧部里头还有多少人会忠诚于他,那可就难说了。”
明鸾知道自己在这些政事上头,一向不如朱翰之老练,便哂道:“果然是老Jian巨滑,算计了人家,人家还挑不出你的错!不过这些跟我没什么关系,你告诉我做什么?”
朱翰之拉起她的手:“怎会与你没关系?你我就要成夫妻了,本是一体的,我坐稳了皇位,你不也能安心么?”
明鸾冷笑一声:“谁要做你的皇后?皇后这种职位最苦逼了!普通人家的妻子要是见丈夫纳妾,还能吃点醋,就算被人说几句善妒,那也不过说说而已,至不济,也就是被休掉。皇后却没这个福气,不但不能妒,还要上赶着主动为男人纳妾,只要吃一点醋,那是前朝后宫都要口诛笔伐的!要是惹恼了皇帝,什么夫妻情份,那都是浮云!说处死就处死了,说不定连儿女都保不住。我干嘛要想不开?做这么苦逼的事!”
朱翰之忙道:“我方才都说了,那三个条件里就包括了不纳妃的。朝臣们也都同意了,若有人想送女入宫,我就拿那条件堵他去。”
明鸾道:“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别人强要送女人给你,你当然不乐意,但要是你看上了哪个女人,谁还能拦得住?如果你不是皇帝,我还能请娘家人出个头,教训你几句,可你成了皇帝,连我外祖父也不敢对你大声说话,我受了委屈,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呢!”
朱翰之急了:“我可以对天发誓的!”
“你从前说甜言蜜语时,也没少发誓,根本就象是吃饭喝水似的,谁信你?”
“你若不信,那我就写下来!”朱翰之大声道,“我给你一份旨意,在里面对天发誓,这辈子除了你,再不碰别的女人,若有违誓,就叫我不得好死!若我日后真的违了,你只管将这旨意拿给人家瞧,叫人家笑话我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明鸾啐他一口:“真要到了那一日,谁还敢笑话你?只怕我连拿旨意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朱翰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你我多年的情份了,我这一番真心,只因身份变了,你就要疑我,真叫人伤心……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呢?”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要不……我登基祭天时,对着列祖列宗发誓?你和哥哥都可以在场做见证的!”
明鸾知道这样做对古人来说可算是极为郑重的了,也不好再与他说笑:“你要是真敢这么做,我就勉强信你一回,若你日后违了誓,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脸面去见你家祖宗!”
朱翰之松了口气,忙道:“好鸾儿,我原也是不打算接位的,只是兄长再三恳求,宗室们又蠢蠢欲动。若我真的不愿继位,无论是兄长归位,还是宗室们捧燕王世子登基,又或是别的什么王爷继了位,我这条小命都保不住,那时岂不是连累了你?如今咱们就再不必害怕了。虽然拘束些,但日后国泰民安之时,若真有兴致,未必不能出京游玩一番。”
明鸾知道他这番话才是正理,心里想想,当日因为舍不得朱翰之,哪怕知道燕王登基后有可能对他不利,也执意要嫁给他,如今头上没了这柄利剑悬着,比那时可强多了。至于妃子的问题,他一个侯爷,也是高高在上的,真要出轨,她也拦不住,这本来跟他做不做皇帝关系不大。她就勉强信他一回好了。
想到这里,她便啐道:“说什么出京游玩?劳民伤财的,你要么不做皇帝,既然做了,那就得做好!我可不想嫁个昏君!”
朱翰之听得她口风一转,顿时笑咧了嘴:“这是当然的!我先前就有不少好点子,只是没功夫去实行,如今正正是好机会。等我跟人商议好了,看哪些是对国家对百姓有利的,就好好颁布下去!日后史书上提起我来,也能夸我是个明君。”
明鸾忽然想起了在德庆遇到的玉米种子:“有些外洋来的粮食品种……”顿了顿,想起那粮种还没下落呢,郭钊他们前年就接走了安庆大长公主,隐居去了,要找种子只怕还要费点儿事,“算了,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可别嫌我多事,怪我要干政。”
朱翰之一把搂住她:“好鸾儿,我的好皇后,咱俩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遇到事情自然该好好商量。若是你越过了界线,我自会提醒你。别的你不必担忧。”
明鸾翘起了嘴角,瞥他一眼:“那我就看着了,看你是不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算了,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她连流放都不怕,还怕做皇后吗?她可是章明鸾!
朱翰之眨眨眼,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来:“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这是礼部拟的几个年号,叫我挑一个,预备明年改元,不过我拿不定主意,你帮我看看?”
明鸾接过折子打开瞧了,发现里头写的年号有好几个眼熟的,什么永乐、嘉靖、弘治、正德,瞬间打开了她脑中的记忆大门。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朱翰之一眼,手指指向了其中一个年号:“这个就好。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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