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寂也震惊不已,他从前只觉得皇帝虽不算聪明强干。但好歹性情仁厚,做个守成之君还是没问题的,心地善良一点,耳根子软一点,又偏重母族一些,起码说明他不是个残忍刻薄之人,在这样的君王手下做臣子,章家几个儿子也能多得些保障。反正他又不至于因为心软而祸乱朝纲。
但是,会想出过继兄弟的庶长子为皇储这种馊主意,还打算让兄弟在娶妻前先纳侧室。这已经不是糊涂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他其实是傻了吧?章寂深深地愧疚着,认为自己在接了皇帝去德庆之后,只是放纵他主仆二人躲在山上静养,而未能及时对他进行教导,好纠正沈氏教给皇帝的错误观念,实在是大错特错!他是罪人啊!居然眼睁睁看着先帝的好孙子叫沈家姐弟给教废了!而进京后他居然一直在家中躲懒,未能及时有效地制止沈氏对皇帝造成不良影响,真是不忠至极!
朱翰之没想到轻轻几句话就把章寂的眼泪都引出来了,不由得慌了手脚:“姨祖父。您别难过,皇上虽然身上有些不妥,但那只是因为长年受苦,伤了根基,一时未能调养过来罢了。他也是一时心急才会说起糊涂话来,等他想清楚了。就不会再提那等蠢事了。过得几年,他把身体养好了,还怕没有子嗣么?您……您别伤心啊!”
章寂深吸一口气,默默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道:“皇上……果真能治好么?”
朱翰之迟疑了一下:“论理应该可以吧?我也是听他说的,并不知道太医是怎么讲的,想来这种病……似乎不难治……就是在子嗣上有些艰难罢了,并不是不能生……”
章寂叹了口气,皱起眉头:“你年轻,不知道这种隐疾的坏处,世家大族里也不是没有子弟得过这种病,若是细心调养着,兴许有希望生出子嗣,但那是绝不能劳心劳力的,还得有医术高明又专精于此的大夫盯着调养。皇上……若是有半点风声传出来,只怕朝上就有动荡了。”他顿了顿,看向朱翰之:“你避一避也好。要是叫人知道了这种事,你是头一个要被人盯上的。”哪怕朱翰之现在的身份只是远支宗室,但上层人家里知道他来历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朱翰之也明白这一点,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因此才打算到北平住些日子,好避开京里这些风波。”
章寂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怕你要避的不仅仅是这件事吧?否则何必选择去北平?但你可千万要小心才好,那里……未必就比京城安全。”
朱翰之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您老人家放心,我既然敢去,自然有我的道理。”
说话间,明鸾又回来了,站在门槛外往里张望:“可说完了?我能进来了吗?”
章寂有些莫名其妙,朱翰之笑道:“说完了,剩下的话你都能听,进来吧。”
明鸾一笑,大步走进屋中,埋怨说:“也不知道你要跟祖父说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朱翰之说:“也没什么,不过是几句男人的闲话,你不听也罢。我马上就要去北平了,到了地方,大概已经下大雪了吧?这时节北平也没什么好特产,待明年春暖huā开时,我让人做几样那里的特色点心,送来给你尝尝,如何?”
明鸾哂道:“只怕东西到我手里时,都已经馊了。”又道:“你现在去北平,还真是大冬天呢,要比京城冷多了,衣服一定要带够。”想了想“两天功夫虽然有些短,但我赶一赶,应该可以做件小袄出来。一会儿我替你量了尺寸,你走的时候可千万要等我一等。”
朱翰之听得心huā怒放:“好啊好啊,不过……”又有些迟疑“不会累着你吧?两天的功夫能做完么?要是不能,还是算了。我以后派人送信送东西回来时,你再给我捎去也不迟,时间多些,你也能做得仔细点。”
明鸾不以为意:“只是做件袄,又不绣huā,又不掐牙,两天时间足够了。以后你送东西回来时,我再做好的给你。”
朱翰之脸上掩不住的欢喜,心里暗暗拿定主意,今年冬天就不脱这件小袄了,要一直穿到明年暮春时节为止!
章寂在旁听着不是滋味,忍不住插嘴道:“瞧你们说得这般热闹,北平那是什么地儿?冬天里大雪都能下了三尺厚,一件小袄顶什么?”又劝朱翰之“即便要避,也不用现在就往北平去,不妨往旁的地方逛一圈,等春暖huā开了再北上不迟。我听你四表叔说,当初刚到北平时,你害了冻疮,脚上都快烂了。这病最容易复发,可别叫你再受那罪!”
朱翰之忙道:“不妨事的,我得了个好方子,已是痊愈了。这种时候我不好四处乱跑,外头还有逆党未被清除干净呢。北平还算安全,若是换了别处,皇上也要担心的。”
明鸾便说:“北平是比南京冷多了,但那里不是有温泉吗?在小汤山,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你干脆派个人过去瞧一瞧,要是荒地的话,干脆趁便宜买一大片下来,修个避寒的温泉庄子,冬天就在那里度假了。有了温泉,种些huā草瓜菜什么的,你就一年四季都有蔬菜吃了,多好呀!”
章寂听得惊奇:“三丫头,你怎么知道北平有温泉?”朱翰之笑说:“这事儿倒是真的,我也听人说起过,前头蒙古人还在时,就有达官贵人上那里泡温泉治病,不过如今已经荒废了,也没几个人去。既然三表妹这么说,我就试着买些地回来,横竖便宜得很,若真的修个温泉庄子,那可是难得的享受!”
明鸾听着也觉得高兴。她将来要是嫁给了朱翰之,就算去北平住,也有个泡温泉的地方了,心里不由得有些痒痒的,想到自己要是也能买一小片地,也有泉眼的,给祖父泡一泡也好。这念头一起,她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看了看章寂,再看看朱翰之,踌躇了下,心一横,道:“我觉得……现在北平住的人还不是很多,地价也便宜,要不要趁现在多买些房屋田地下来?等以后迁都时,咱们就占大便宜了。”
“迁都?!”章寂大惊失色“三丫头,你在胡说些什么?!”
朱翰之却又是另一种表情:“这事儿是机密,我从未对人提起,你怎么知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