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他正与一个喜娘在说笑打闹,都说关外人性情奔放,视钱财美色为自己的生命,不在乎感情感受,以身边的妻妾数量多少来炫耀自己的地位和家底。
那么这个男人会是如此么?
如若他刚刚娶了宛瑶,又立马纳妾,那么宛瑶岂不是痛不欲生?
她该不会是瞎了眼,才胡乱找了个男人来嫁吧?
为了能够摆脱自己带给她的阴影。
赵弘林双拳微微蜷起,隐在袖中,如果结局真如自己猜得这般,那么他定不能依的。
悄悄地避开那群人,来到了一个僻静的楼阁外头。
只因那里张灯结彩,门口有喜娘在看守着,赵弘林才推断出,新娘子应就在里头装扮。
他步步逼近,一想到立马就要直面齐宛瑶了,他的心就跳得凌乱疼痛。
看门的那个喜娘,没见过赵弘林,又看他是汉人的着装打扮,便笑着用不熟练的中原话道:“这里这里不进。”
是指这个地方是新娘子上妆的地方,闲人不能进。
赵弘林的脸上瞬时绽放起一个微笑,喜娘看得呆了,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甚少见到这般儒雅英俊的青年,关外这边多是大汉蛮人。
“这位姑娘,我并非有意冒犯,只因我是新娘子在中原的故友,得知她今日要成亲了,特来道贺,我这里有一份特殊的礼物想带给她,还劳烦这位姑娘发发慈悲,让我进屋跟新娘子一叙,我有请帖为证。”赵弘林用的是关外话,熟练,温和。
喜娘约有三十龄了,一听赵弘林温柔地喊自己为“姑娘”一颗心顿时就软化了。又见赵弘林瞧着正直,更有请帖为证,便立马点头如捣蒜:“里面请,娶面请!”这次说的是关外话。
赵弘林进屋后,立马收起了自己脸上那虚假如面具般的笑容。
心说,还是裴子君的点子管用。
一进楼阁,赵弘林便厌恶地看着这些张灯结彩的装饰。
他很快找到了新娘子所在的内阁,里头分别有两位喜娘在为新娘子上妆。
令赵弘林讶异的是,新娘子所穿的嫁衣竟是中原那边的款式,一应首饰装扮等等,也都依着中原那边的礼俗来。
再看那嫁衣上的绣纹,不正是齐宛瑶的手笔么!
除了她,还有谁喜欢在针线收尾的地方,打个细密的同心结?
赵弘林心如刀绞,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新娘子,一时间有千万语言,却统统说不出口。她是真正寻得了自己的幸福吧,连嫁衣都是自己绣的,想必是怀着甜蜜期待的心情才会如此啊。
“我是新娘子在中原的友人,劳烦你们回避一下,我想单独跟她叙叙旧。”赵弘林再次用关外话对那两名喜娘说。
两名喜娘为难地看看赵弘林,又看看新娘子。
新娘子依旧背对着赵弘林,尔后点点头,喜娘只得如命退下,新娘子却转而拿起了妆台上的红喜帕给自己盖上了。
她转过身子来看赵弘林,不过彼此却看不见对方的脸容。
赵弘林摸着自己的心口,尔后苦笑了一阵,步半就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往前一步。
“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还是单纯地想为你的丈夫守节?无论是哪一点,你这样做都成功了,因为你伤透了我的心。”这样的话,从前的赵弘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可今时今日,他竟分毫顾不得只一丘味地把心里的苦水往外倒…丝毫不觉得肉麻。
两人静默了好一阵子,因了对面佳人蒙上了红喜帕的缘故,致使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宛瑶,你说句话好么?”赵弘林的语气瞬时就软了下来。
“我错了。”赵弘林喃喃道“我真的大错特错。我为什么要责怪你?我有什么资格唾弃你,抛下你?我说你变了,其实你再变,你再丑陋,也终是比我完美得多,我当时何必那么蠢,去介意那些?”
“当我知道你自戕的噩耗后,我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去找谁那种生活完全没了期盼的感受,我至今都难忘啊。
”赵弘林对着新娘子继续道“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真正地醒悟过来,原来我竟那么地在意你,离不开你了。可你却随你哥哥来了关外,我知道,你的选择是在告诉我,我要永远失去你了。”
“我以前也是在意你的,只是那时候的我,更在乎的是复仇,权益,成就。我因为那些虚浮的东西,忽视了你。我至今都在想,假如那时候的我,能够多关心你一些,立马娶了你,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至少,此时此刻,你穿着心爱的嫁衣,等待着的男人,是我,而不是外面那个瞧着不老实,跟喜娘欢笑打闹的男人!”
“宛瑶,你说句话行么?”赵弘林有些着急。
对方越是静默无言,就越让他心里没底。
如果她骂自己几句,甚至于哭着跑过来打自己,都足以证明她心里还有他,即便是恨着的,也终是有他。
可如此刻这般,不言不语着实吓坏了他,难道,这个女人真的对自己绝情了么?
“宛瑶,一别数月你一定不知道,我变了许多。我再不是从前那个循规蹈矩的我了,我变得疯狂,变得幼稚。这一切都是因着你。”
“宛瑶,我爱你,你能再爱我一次么?”赵弘林的双眸都红了,语气也开始哽咽因为他隐约感受到,当他说完这句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
他真挚热切的表白,只是一个告别而已。
赵弘林不再说话,只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佳人。
他一步一步上前此时此刻他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他想亲自掀开她的喜帕,一睹她红妆的模样。
这样的场景曾出现在他的梦里,只是梦里的彼此,脸上都勾着笑而此时,他的脸上除了凄楚的苦痛,别无其他。
“让我揭一次喜帕吧,从此之后,我不会再揭任何一个女人的喜帕,宛瑶,你若真心喜爱那个男人,就嫁吧,我祝你幸福。”
手刚伸至喜帕前,新娘子却是突然站起身子来往后一跳,大喘着气用关外话道:“千万别揭,按照中原的礼俗,这一定得我夫君来揭的!”
赵弘林心一突,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宛瑶竟把关外话学得这么流利?而且连声音都变粗了些……
“喂喂喂,你不是听得懂关外话,还说得挺好的么?怎么这会子不说话了,我告诉你啊,你千万别揭我的喜帕,否则我跟你拼命的啊!”
新娘子继续用流利粗狂的关外话对赵弘林道。
赵弘林神色微变,转而指着她大声道:“你不是宛瑶?!”
“我当然不是啦!”新娘子理直气壮。
“那你不早说!”赵弘林脸上含着薄怒,一想起自己刚才的那些长篇大论,他就懊悔不跌!他可是想了好长的时间,才酝酿出这么多情话的,竟被一个不相干的人给听去了!而且还闹出了这么大个笑话!
“你有问我么!”新娘子闷在喜帕里赌气道,不过转而又笑嘻嘻地说了句“不过你说得很动听,只可惜你找错人了。”
“你到底是谁,宛瑶在哪里?”赵弘林焦急道,面临事态失控的局面,他又俱又喜。
“你是那什么赵弘林吧?”新娘子没有回答赵弘林的问题,反而笑道“宛瑶常跟我提起你的,就我看吧,你是个坏人!大坏人!不过,念在你今天还算有诚意的份上,我就不揍你了。”
赵弘林嘴角微抽,尔后黑着一张脸沉声道:“宛瑶到底在哪里?”
“她一直都在这啊。”新娘子笑得更加欢实了“你刚进来的时候,她正在里间为我准备香粉,可能是见你来了,不愿出来见你罢了。”
“宛瑶,你出来吧。”新娘子突然侧过身子,轻轻地唤了句,用的是中原话。
里间的帘子突然动了,赵弘林的心猛地一抽。
齐宛瑶手里端着一小盒香粉,穿一袭浅粉色的束腰襟裙,一手扶着帘子,怔怔地看着早已目瞪口呆的赵弘林。
她将香粉放于桌前,尔后对那个新娘子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嫂子,倒是因着我,坏了你的婚事了。“没事,快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去吧!”新娘子隔着喜帕冲齐宛瑶眨眨眼。
齐宛瑶苍白地笑了笑,尔后一脸平静地看着赵弘林:“出去说话,别在这碍着人家。”
赵弘林此时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
见齐宛瑶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心里竟更加欢喜了起来,重重一点头,随齐宛瑶出去了!
“那个新娘子是你的嫂子?“二人来到了丽水阁周边的一片草地上,这里春意盎然,空气清新,微风和煦。
齐宛瑶站定,点点头:“她是这里族长的女儿,性子开朗活泼,跟我哥情投意合。”
赵弘林舒了一大口气:“原来今天要成亲的人是你哥我还以为…”说着看向了齐宛瑶,释然道“真是太好了!”
尔后,似又想到了一事,悄悄地低头暗骂了一声:“该死的卫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从没想过,你会来关外找我。”齐宛瑶抬眸,眼里满是泪痕。
赵弘林的心瞬时就柔软了:“宛瑶,对不起,我辜负你多时,能原谅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