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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没有救济他们,反而看着他们一天天堕落,最后自己走向灭亡?”赵信良迟疑之下,终是问出口。
任氏却摇摇头,脸上似笑非笑:“你太高估我的良心了。”见赵信良的双眸在渐渐扩大,任氏的心里一紧,但嘴上依旧在继续,“实际上,那个家之所以会渐渐地一日不如一日,也真是多亏了我的功劳。我为什么要学做生意?因为我想变得更强,到足以打垮他们家所有家业的程度。而且,与此同时,我要负责让那个畜生变得更加放纵混账,不仅仅沉迷于女色这么简单,我要的是让他整个地走向毁灭。我在他不曾提防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在他的饮食里日日地下着少量的五石散,因为量少,效果出得不明显,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直到将近两年快过去了,他对五石散的依赖程度越来越深,也开始每每出现幻觉,凭他那样,便是再无精力打理家业,祖上传承下来的产业,就那样慢慢地被他给毁了。我就那样,一步步地看着他们沉堕,但我从不后悔,更从不心软过,因为碧凌痛苦的模样一直呈现在我的脑海里,是他逼死了碧凌,所以我无法容忍他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他们家后来是真的败落了,不仅守不住家业,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天地在变卖物产,日日哭到我面前来求我。对于公婆二人,我心里也是有怨的,若不是他们当日的刻意隐瞒,我便不会嫁到这家人家里来,那么碧凌就更不会无辜枉死,所以,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他们二老。所以当时,我并没有软下心来帮他们。我的婆婆终日以泪洗脸,最终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殁了。当时,她的死给我带来了不少冲击,我终是稍稍地放下了心里的仇恨,但是对于那个死不知悔改的畜生,我绝不留情。五石散给他带来的危害可不止一点点,整整两年下来,尽管每日的五石散,量少细微,可经年累月的囤积,终是让他的身体被蚕食得跟空壳一般。看着神志不清,成日疯癫的他,我终于放心,果断地与他签下了和离书,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那个家。不多久,就传来了那个畜生溺水身亡的消息,我带着那个消息欣慰地去碧凌的坟前上了香,希望她得以安生。”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心狠手辣?”说到这,任氏忽然抬眸反问赵信良。
赵信良微微发怔,沉默了一会,自动地避开了任氏的这个问题:“我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农户,从前除了去地里干活,就是回家照顾老小。在我的过去里,见过的最大的事就是相宜有一次被人害得差点醒不过来。所以,对于你的往事,你的复仇过程,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不懂你们的那种生活。”
“所以,我是个差劲的女人。”任氏如是说,“在碧凌出事之前,我为了体面,为了要强,不同意和离,从而阴差阳错地害死了碧凌。碧凌出事后,我被仇恨蒙蔽了心,为了报复,我开始做出了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情,那时候的自己完全地失去了自我,但凡是跟那个畜生扯上关系的人,我都憎恶,包括公婆在内。回首过去,我这一生,似乎就没有做过什么对的事情,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渐渐的都消散殆尽了,到了最后,仅留了一星点的无奈与悲哀。”
“其实你不该只想着复仇的。”赵信良忽然主动开口道,“如果你肯把心思逐渐地转移到你父母的身上,你会发现,你父母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会少许多。诚然,你现在已经为了你妹妹手刃了仇人,可你得到了什么?如果你的妹妹在泉下有知,看见你成日一副空洞绝望的样子,看见父母双亲整日以泪洗面的场景,真的会因此感到高兴安心么?从前的你把心里所有的东西都统统扔掉,装进了仇恨,如今仇恨在一点一点地消逝,你的心里可还剩下了什么?复仇之后,你的心就真的被掏空了。”
“我的人生,的确就彻底僵在了四年前七月二十那日。往后的四年,我过得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任氏自嘲地笑笑。
“戏文里不是有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么?”赵信良低沉地缓缓道,“如今,我倒是真觉得我们俩有点像是那样子的。我曾经也有过一段极其消沉的时候,但我最终没有像你那样沉迷于仇恨,相反,我把孩子们还有父母双亲照顾得很好,现在渐渐走出来了之后,再回头看,我发现自己所付出的那些,都是对的,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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