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秀芝着实吓的不轻,吃饭的时候手还在打颤,翻来覆去地说姑娘,咱们还是找人去山下的田庄里跟管事说一声,让他派个人通知大接咱们吧。”
玉虚观山下是个大村庄,京城里好多世家名门在这里有田庄。阮府在这里的田庄从前便是槐花的父亲当管事,槐花出事,许家被赶走,这田庄管事的差使落到谁身上阮碧并不清楚。
她仔细想了想,今日之事发生时已近黄昏,见过的人无非是顾小白一伙人,他们又不识的身份——当然,如果他们有心打听,还是能听得出来的。但是打听出来,估计他们也不会到处宣扬。救人是好事,救一般人家的闺女也还好,但是救了一个名门闺秀,传出去容易招来瓜田李下之嫌。只要不认,他们也不认,这救人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过。
再说,今天这事实在不是好事儿。大和老又厌恶,通常厌恶一个人,便是她打个喷嚏,都是有的。所以,如果这事情传到大和老耳朵里,即使不在,也会被认为“丑人多作怪”。不如隐瞒下来,即使将来再有风声出来,已是事过境迁。
思量妥当,阮碧说秀芝,你记住,今日之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果将来有人提起,也只说路上马车坏了,得一干贵人相助,人家若是问你贵人何人,你就说贵人没有留下姓名。”
秀芝诧异地看着阮碧,说姑娘,这如何使得,万一那歹徒又来了……”
阮碧打断她说玉虚观墙高院子深,每个门都有人看守,外人是进不来了。我平时又不出去,不会再有事的。”
秀芝咬着筷子想了想,坚决地摇摇头,说姑娘,不行,这事一定得报大,若是再有个万一,我这条小命如何担当得起?”
“秀芝,你若是报与大知,这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你……”
秀芝诧异地睁圆眼睛。
“你想想,今日小道姑传话,说是府里有人来接咱们,你可曾问清楚?府里派人来接,即使不派行事稳重的老嬷嬷,也会派干练的来的,我在轿里看不到,你却是一眼可以看到的……”
泪水浮上秀芝的眼睛,她放下碗筷,跪了下来。“姑娘,是秀芝大意了,害了姑娘。姑娘请处罚我吧。”
阮碧拉她起来,说我不是要责怪你,你从前管着器皿茶具,与人接触的少,有些规矩不懂,情有可原,以后多长几个心眼就是了。”
秀芝点点头,扯过手绢抹着眼泪。
“若是大了,这第二个要处置的便是我……”
秀芝又一次诧异地圆睁眼睛,说这事与姑娘何干?”
阮碧微哂,说有关无关,还不是大嘴里一句话。我在府里的处境你是清楚的,便是没也要挑出三分,何况这回是真出事,少不得要教训我一通,抄写女诫、禁足之类的……”
秀芝垂下眼眸思索片刻,抬起头说姑娘,我明白了,这事我绝不跟第二人说。”顿了顿,又羞愧地说,“姑娘,秀芝真是笨,也不懂。”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留心就是了。”
秀芝重重地点着头,看着阮碧,又好奇又佩服地问姑娘,你明明比我小,懂得这么多?”
阮碧哂然一笑,忽然地神思悠远,回想从前的十五岁,每天上学放学,背英文单词做数学习题,跟女生讨论隔壁班哪个男生最帅……对了,还因为父母不让玩游戏而怄过气,林林总总,怕是比秀芝还不如。
满心惆怅,放下碗筷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站着。
秀芝识趣地没有跟出来。
山风徐来,青黛色的天幕挂着一弯纤细寡淡的下弦月,却有星星满天。从前阮碧生在大都市,长在大都市,只见过满城霓虹,哪里见过这般景致?心里隐隐得了一点安慰,至少还有星光。
看了半宿,这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起来,浑身酸痛,在床上哎唷唷地叫着。
秀芝帮她轻轻捶打,说姑娘,要不今天的早课就别去了。”
阮碧犹豫了一会儿,说还是去吧。”
仍然到大殿,跪坐在偏僻角落里,跟着道姑们一起做早课。做到一半,感觉大殿外面有两道目光一直在看,不动声色地继续念经一会儿,等感觉不到目光的直射,这才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大殿外站着的是老跟前的另一红人孙嬷嬷和大的心腹何嬷嬷,如果没有猜,这两人是来接的。
这么高的规格,阮碧在心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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