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使岳中以及大约百名军士出城,在固安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因为,就在岳中出城时,众多军民百姓看到了萧敬先骑在马上,越千秋懒洋洋地跟在后头巡视全城。
尽管皇帝亲临的场面,只有寥寥一些在城头的兵马瞧见,可萧敬先那番南境即将被南吴兵马攻破的消息早已经流传了开来,再加上这位晋王此刻仍在城中,剩下的三大帮那些人在越千秋的软硬兼施下都已服膺,便四处宣扬岳中带了那队兵马是去联络南吴的。
当然,和岳中这一行人的离开相比,北燕皇后昔日那位据说已经死了的小皇子竟在南吴,这才是让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在固安城前途未卜的情况下,仍要议论纷纷的大消息!
用大多数人朴素的思维来说,这就好比当家的死了媳妇,儿子也丢在别人家,而小舅子要投奔别人家找回那个失踪的小家伙,这不是顺理成章吗?当然,也有读过书的嗤之以鼻地嘲笑这种市井论调。毕竟,皇帝这一年连儿子都杀了好几个了,还在乎一个影都没有的儿子?
可不管怎么说,固安城中上下情绪颇为稳定,甚至稳定得有些过了头。
因为萧敬先当众宣称,皇帝已经率军退去,把固安让给了他,不会再打仗!
然而,作为稳定人心最大功臣的萧敬先,却在日落时分回到官邸,进入最深处临时居所的那间屋子之后,挺直的脊背立时微微颤抖了起来,整个人随即摇摇欲坠。眼疾手快的越千秋在旁边一把架住了他的胳膊,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指摘萧敬先的死撑。
从城头下来之后,虽说萧敬先可以躲到马车里,然后立刻回来休养,可想也知道,在岳中带人走了之后,如若萧敬先避而不见城中百姓,城中绝对还存在的各方细作立时就会大肆散布流言,那时候萧敬先才是连闪人的机会都没有。
越千秋连忙把人搀扶到床上躺下,随即就指使跟进来看到这一幕之后,满脸震惊的小猴子道:“你赶紧去弄点热水来!”
等到重新解下那一层层棉布,看到那两处伤口非但没有完全收口,有些地方竟然隐隐有些溃烂的势头,越千秋这才终于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冲着萧敬先低吼。
“早知道那时候在上京你就别玩那么大,非得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还每到一个地方就都要折腾!我这才几天没看你这伤口,竟然就成这样子了?你那么多心腹手下,就没个人给你好好包扎换药的吗?你这样子,今夜怎么走,要是出点差池那怎么办?”
萧敬先最初久久没有答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吞吞地说:“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我还不至于连这点都不知道。”
他笑了笑,眼见越千秋满脸不以为然,他就云淡风轻地说说:“自从姐姐去世之后,我几乎就没真正信过谁,哪怕是那些扎根在这个地方,此番又因为我一句话便冒着绝大风险跟从我的人。所以除了你,这伤口还没有让别人看到过,我都是自己随便处置一下。”
越千秋终于气坏了:“你自己够不着不能早说吗?我是看到你身边有那么多人,这才没再管的,谁知道你这样糟践自己!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想死也不是这样的!”
小猴子正好回到门口,听见里头这嚷嚷吓得一哆嗦,左右各一个壶差点一个没抓稳掉下来。好在他也是少年小高手一个,很快调整了过来,等听见里头似乎没动静,他慌忙重重咳嗽一声进了门去,放下壶就到一旁的盆架上取了一个铜盆,兑了凉水和热水。
很快,他就看到越千秋虎着脸过来,把铜盆端到窗边一张矮几上,随即头也不回地说:“袁师弟,你再去找瓶烧酒来,最好别让人发现,顺手取过来就是了。”
小猴子只觉得屋子里气氛似乎不大对头,恨不得找个借口离开,越千秋这一支使,他立刻连声答应,一溜烟就出了屋子。
把小猴子赶去找烧酒,越千秋则毫不迟疑地挽起袖子,给萧敬先擦了前胸后背,可那动作却一点都谈不上小心翼翼,而是重手重脚。直到泼了一盆水又换了一盆水开始清创,他才小心翼翼了起来。
很快,小猴子就探头探脑进了屋子送烧酒,越千秋接过之后打开盖子闻了闻,虽说南边已经有了发酵之后蒸馏过的烧酒,他不确定北边是否也已经用这样的烈性酒,喝了一口才确定度数确实挺高,再说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用这个一点点清洗了创口。
尽管这是连日以来早就习惯的了,萧敬先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那张脸,随即突然看向旁边不知所措的小猴子。
“去拿把刀子烧一烧,这伤口周围有些溃烂的肉,全都割掉。”
听到萧敬先毫不在意地吩咐这话,越千秋简直头皮都发麻了,下意识地叫道:“你不是关羽,我也不是华佗,刮骨疗伤这事儿别找我,我下不了那样的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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