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兵,不到半个时辰,阵形已成。而与之遥遥相对的那支新附军,由于长的对峙,又冷又饿,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被济南厢军这个饱含杀气的雁形阵一逼,排在前头的军兵顿时动摇起来。
在新附军的阵列后方一面小土坡上,正有十余骑簇拥着一名头戴皮盔、身披锁子甲、马鞍旁挂着一张大弓及箭壶,一杆大枪直插于地的军将。
此时那军将身后一名骑将看着眼前情景,忍不住高声道大哥,这不成啊!还没接战,咱们的军兵阵脚就乱了。这样真打起来,那还不是被屠宰的份……”
那位被称为大哥的军将约三十来岁,浓眉宽额,狮鼻阔口,颌下虬须如钢针,根根见肉。乍一看,似乎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不过他那双像刀锋一样的细小眼睛,却又给人一种很阴鸷的感觉。这个人,就是那种勇猛与阴鸷的混合体,就像历史所评价的一样“性勇鸷”。
这军将只是淡淡道那不是我们的弟兄,而且又是蒲察大帅下的命令,就让他们死好了。”
那骑将恨恨道可惜咱们人数太少,不过三百人,骑兵也不过二十,又无甲无具装,没法与关胜的重骑队硬撼。若非如此,真想与那关胜分出个胜负不可……”
这军将面色微沉,不悦道三弟,万不可有此念头。这三百劲卒可是咱们立身之本,若全拼光了,咱们在金人眼里,就不过是几个败卒流寇而已。切记,切记。”
就在这的当口,二千济南厢军已压了上来,而昨日还如狼似虎的新附军,此刻却成了病猫。在连射几轮箭矢之后,眼见难以阻挡敌军扑近,顿时一哄而散。
如同昨日一般。新附军的溃退,被后方的督战队硬生生砍了。但与昨日不同的是,这支督战队不是渤海骑兵,而是一群与他们穿着相似的新附军。
这支新附军人数不多,只三百人,但个个神情凶悍,阵形紧密。前排手持刀牌,将溃兵顶住;后排手持长枪大棒,向前戳砸。溃兵不断被其击倒,却难冲破督战队阵形。在这样的情形下。溃退总算勉强被稳住。前面也在杀人。后面也被人杀,在别无选择之下,新附军嚎叫着向济南厢军反扑。仔细听来,那嚎叫之声中。带着绝望的颤音……
新附军人数与厢军相当。在绝望反扑之下。竟然也杀伤了不少厢军士卒,令厢军攻势为之一挫。
关胜一直密切关注着战场,眼见原本顺利的战斗受挫。眉头终于动了一下,手指抬起,向后做了个手势。
身后三十骑士在侍从辅兵的服侍下,披挂好铁盔重铠,然后踩着马蹬,在侍从的抬举下,费力翻上马背,接过长刀大棒。侍从们从饲袋中再掏出几把黑豆放到马嘴边,最后一次补充马料。完成一切准备后,飞快跑向两边,让出一条宽阔的马道。
关胜缓缓提起屈刀,向前一指儿郎们,决定胜负的一击,还得靠我们重骑队。”
三十名重骑兵举刃高呼威武!威武!万胜!万胜!”
“呵!驾!”重骑兵开始催动马匹,缓步前行。
关胜这支重骑兵,一直是他用于扭转战场局面的杀手锏。当然,这支所谓“重骑”,远不能与金国的“铁浮图”相比。骑兵们身上穿的铠甲不过五十斤重,只相当于步人甲的重量,比起“铁浮图”披两层重铠,全套铁面盔,止露双目的密闭式装备,差一大截。
这倒不是因为关胜的重骑兵体质不够,或者是铠甲不足,而是战马不行。所谓“重骑”,关键不在于人或装备,而在于战马本身的负重力。因为人体、装备以及兵器的重量,最终都是要转稼到战马身上。而战马在背负着一个“钢铁人”的同时,自身也披着重量不轻的具装。在这样沉重负担的情况下,还要保持一定的冲刺力,这对战马素质的要求相当高。
说实话,关胜手头的战马中,除了他胯下那匹名为“赤影”的河曲大马,没有一匹能达到这样的要求。所以他的这支所谓重骑队,也只是比轻骑强一点的“准重骑”而已。当然,就算是准重骑,对上阵形混乱、缺乏拒马长枪的新附军,那也是如刀切豆腐,轻易破入。
当关胜的重骑队从新附军侧翼狠狠插进时,就已经宣告新附军彻底完蛋。
“败了!败了!”新附军最后一搏的勇气,终于在这些呼啸而来的钢铁巨甲面前土崩瓦解,哄地一下炸开,四面八方奔跑。
“威武!万胜!”这一回,是济南城上的守兵一齐高声欢呼,有厢军,有勇胜军,不分彼此,只为他们的守护者欢呼。
郭振面皮一抽一抽,胡须微抖,不过很快他也露出笑意,是冷笑……
关胜呼出一口带着血腥味长气,倏地回首吼道重骑队的儿郎们,你们倦了没有?”
“未曾!未曾!”
“可否再战!”
“可战!可战!”
“好!”关胜滴血的屈刀向前一挥,“那里,还有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敌军。我们要绕到其侧后,将之彻底击溃!杀!”
“杀!杀!”
战场上卷起一阵疾风,滚滚如雷的蹄声,杀奔向前,目标——督战队!
咔嚓!赤影马人立而起,碗大的铁蹄重重踏下,将一个双手死死撑住旁牌的督战队士卒,连人带牌生生踩碎。马背上的关胜高举着沉重屈刀,随势而落,重重劈在另一名士卒的旁牌上。旁牌中分而裂,牌后现出一张惊骇欲绝的脸,慢慢变得毫无生气,不一会,从额顶到下巴出现一条血线……蓬!一股血雾喷出,这张脸也分为两片……
关胜手中的屈刀,重达三十八斤,加上胯下俊马的冲刺力,重力加速度,可以形成超过千斤的冲击力。此时就如同一辆人形坦克,猛烈冲撞,瞬间将前排的督战队刀牌兵践踏于马蹄之下。
关胜这支重骑队之所以能够连番作战而没有遭到较大的损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以势压人”。沉重的铠甲、冷酷的眼神、奔腾的战马、仿佛敲打心脏的蹄声……这种居高临下的可怖威压,以及数十匹马迎面撞来所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才是真正令敌军崩溃的主因。至于马踏敌阵,摧破敌锋,则不过是收割成果罢了。试想如果这支重骑队冲近之时,敌军非但不垮,反而以长枪柜马。对上这如林的枪尖,就算能冲破敌军阵一个缺口,重骑队也完了。
好在的是,这样能在百骑冲撞面前,能够保持阵形不乱,并形成枪阵反击的军队,据关胜多年军伍生涯所知,好像当年西军中大、小种麾下勉强能做到,此外未尝有闻。
这段时日与之交手的新附军,虽然被金人以种种手段激发个人武勇,但在整体合力上,并没有改善。因此屡屡被关胜以步军正面牵制,再以重骑队侧翼突入击溃。
而在突击这支督战队时,关胜却有种不太顺畅的感觉,嗯,准确的说,就是一种“黏滞感”,似乎随时有可能陷入其中而难以脱出。要,重骑冲阵依仗的就是那种摧枯拉朽般的气势,讲究的是一鼓作气,透阵而入,穿阵而出,而一旦陷入阵中,重骑就如同被深坑卡住轮子的大车,眼睁睁看着斧铖加身了……
“转向,转向!”关胜老于军伍,骑术精绝,一旦发觉不妙,立即狠狠提缰,拨转马头,从督战队的阵列外侧沿擦刮而过。
关胜一向身先士卒,加上他的马力好,所以一直作为重骑队的前锋,全队唯其马首是瞻。关胜一转向,后面的重骑也跟着转向。一排重骑,从督战队前排践踏而过,当即将这支督战队的刀牌手撞伤踏毙不少。此外也有两名重骑兵因转向过急,控马不及,从马上摔下,未及挣扎便被一拥而上的敌军乱刃斩杀。(未完待续。)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