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兄弟快跑

白面儒士般的官员士子，以及一些额面刺黥的宋军士兵。除此之外，尚有大量的牛马辎重，需要他们牵引推拉，一并过河。

    在金兵严厉的喝斥及皮鞭的驱赶下，三万俘虏或牵牛挽马，或推拉大车，艰难地朝易水浮桥而去。

    这些俘虏们一路上早已走得神经麻木，不管前面是路，是桥还是水泽，只如行尸走肉般蹒跚而行。只有看押的金兵催促的皮鞭抽在身上时，才能引得他们因疼痛而稍微恢复一下神经感官。

    刘家排在前头，赶着一辆牛车，身不由己地被人群向前推进，眼见桥头越来越近。那晃晃悠悠的长长通道，远远连接着那一头，仿佛无穷无尽，慢慢地幻化成一条黄泉不归路……

    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刘二突然一扔缰绳，歇斯底里起来不！不！俺不！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刘大惊慌失措，赶紧抱住乃弟，别这样……”

    但刘二非但没安静下来，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抓住路边一株野草，任刘大如何用力拉拽，死活不起来。

    刘大几乎要哭出来了，你快起来啊！这可使不得性子啊……”

    阿吉傻傻站在一旁，有心想拉一把，但连刘大都拽不住，人小力弱的他又能如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而四周的俘虏们只是默默地看着，寂然无声。

    这时那白面儒士排众而出，见此情景，不禁喟然长叹。转头对那叫张立的随从道帮帮他吧，若是让那些如狼似虎的金兵看到，就麻烦了。”

    张立应了一声，正要上前。目光一闪，倏地止脚，轻叹道麻烦已经来了。”

    人群中分，那名大嗓门、额头上长着一个肉瘤的金兵，带着通译凶神恶煞地走，恶狠狠盯住刘家，突然大声咆哮了一句。

    刘大吓得浑身发抖，抱着乃弟一个劲磕头贵人息怒、息怒，俺这犯病了，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那通译随即将刘大的话翻译。肉瘤金兵眼睛一瞪，也不，就是披头盖脸一顿鞭子，将刘家抽得满地打滚，惨号连连。

    阿吉将身子缩成一团，低垂着头，再不敢看。

    白面儒士与张立的眼睛里，有一种名为愤怒的火苗在跳动。围观的俘虏多数脸上泛起兔死狐悲的哀伤，却无人敢发一言。

    刘二不断地嚎叫打死俺吧，俺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土地上，俺不要做异国的孤魂野鬼……”

    那通译脸色难看起来，面皮子抽动了几下，没将这话翻译。

    但那肉瘤金兵却停下了手，凶光毕露地盯住通译，突然大吼一句。虽然在场人群无人能听懂女真话，却人人能猜到意思“他在说？”

    通译浑身一激灵，吞吞吐吐说了一番。

    肉瘤金兵点点头，俯下身体，如饿狼般盯了刘家一阵子，狰狞地黑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地笑意。向后招招手，让通译同步翻译。

    “你们不想过河？可以，反正我大金抓了几十万人，也不缺你们一两个。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看到那边的树林子没有？只要你们能在我数到十以前，用最快的速度跑进树林。你们就可以活，还可以回家。”

    刘二昂起血痕斑斑的脸，本已绝望的面容浮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当真？”

    “女真人算数，不像你们宋国皇帝那样，当放屁。样，干不干？”

    “干！”刘二用力支起身。

    刘大慌忙叫道，别听他的，咱们跑不了的……”

    刘二咧着豁口的嘴唇，勉强一笑大哥，俺是死也不会过河的。眼下有那么个机会，死活都要试一把。”

    刘大又气又急那个树林可是在五十丈之外啊，眼下你这般模样，十息之内跑得到……”

    “这不是还没数数么。”刘二一笑，但一脸的血污令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用力执住刘大的手，“大哥，你跟不跟走？”

    刘大呆呆地看着他的一会，喃喃道当初你劝俺离开枉人山时，也是用这样的口气俺说的。俺当初听信了你的话，如今落到这般境地……这一次，做哥哥的不能再听你的了……不成的，跑不掉的……”

    刘二跪下向刘大磕了一个响头大哥，做的对不住你，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再还吧。”爬起来转身颤颤巍巍地向前方的走去。

    这时，身后传来了通译的计数声一！”

    “二、三、四、五……”

    随着身后的计数逼近，刘二也是越走越快，甚至一瘸一拐地小跑起来。

    刘大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快跑啊！再快些……”

    阿吉那也跳起来尖声大叫刘二叔，快跑，就快要到了，加把劲啊！”

    人群中也渐渐骚动越来，一个接一个声音此起彼伏，最后形成一片声浪快跑！你能行的，还有二十丈就到啦！”

    通译脸色发白，念到“九”的时候，迟迟不再开声。

    肉瘤金兵看了通译一眼，冷冷一笑，也不，只是向人群边上一名金军骑兵勾勾指头。那金兵点一下头，从鞍边摘下一张八斗骑弓及一袋箭，掷了。

    肉瘤金兵接过弓箭，先将弓弦挂上，然后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慢慢拉开。弓弦咯吱吱地响着，渐成满月……突然用女真语大喝一声十！”

    利箭离弦而去。

    一声尖锐的响声过后，三十多丈外正竭尽全力奔跑的刘二被一箭穿背。

    刘二浑身剧震，吃力地回头如果再给多俺一块黑豆饼……”一口鲜血喷出，双膝跪地，头朝南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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