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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九 可恨年年压金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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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满洲导者!日后论功,先生必然为首功大臣!”

    洪承畴在明朝是七省经略,松山战败,“死讯”传到北京。崇祯帝为他罢朝三日,以王侯规制予祭十六坛,亲自致祭,还御制《悼洪经略文》明昭天下。无论是身前的信任还是死后的哀荣,明室绝不负洪承畴。

    降清之后,洪承畴是首个汉臣大学士,居列诸汉臣之首,甚至连满臣都未必能比得上他。无论是黄台吉还是多尔衮,对洪承畴也都极尽礼遇,待如帝师。对于已经是位极人臣的洪承畴而言,最重要的是身后名。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洪承畴在当世已经是名声赫赫,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至于无人不骂。要想自己不被人铸成铁像,遗臭万年,就只有一个办法:助满清得此天下!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满清得了天下正统,自己就是龙兴之臣,顺天应人,满汉一家的缔造者,骂他就是辱国朝,就是逆贼!他只会被人称颂,绝不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全赖王爷栽培。”洪承畴平缓应道。

    多尔衮细眼如缝,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已经看到了明国的大好江山正朝他招手。他遍览书册,早对江南风光倾慕非常,恨不得肋生双翼,一路飞将过去。

    ……

    崇祯十七年四月,山东莱州。

    原本的府衙已经改成了皇帝行宫,虽然没有明告天下,但是门口守卫的锦衣卫似乎已经说明了什么。因为事发仓促,又要节俭复国,大量的物资都送到了登州和乐夏防线,府衙完全没有扩建,只是将周围屋舍买了过来,破墙开门,安顿宫中后妃人等。

    “当年家中贫寒,苏州又是个烧桂煮玉的地方。你外公带着我北上京师投亲。一时没有投到,他便去街上卖卦,卖了钱便买了炊饼回来与我吃,卖不到就只有父女二人饿着肚子……”周皇后说到这里,抽泣难言,泪落连珠。

    长女朱媺娖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块毛了边的锦缎,为母亲擦着眼泪,自己也是鼻头眼眶通红,显然哭得不轻。朱慈烺被母后急招回莱州,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却是母亲收到了京师消息,说李自成杀了嘉定伯周奎——也就是朱慈烺的外祖父。

    一入天家就有君臣之分,周皇后身为国母,甚至不能为父亲披麻戴孝痛哭一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周后终于内心痛苦,重病榻上。虽然张后、袁妃常来看她,真正能够一直陪在她身边开解她的,却只有她自己的儿女。

    慈炯、慈炤陪了大半天,被太监叫去上课了。媺娖倒是没事,便在一边陪着,听母亲说着当年外家的窘况。

    朱慈烺在进来之前已经知道了李自成起兵十万,开往山海关。也知道这十万是北京附近所有的军队,却没想到李自成因为京中空虚,生怕故明贵戚在他身后生乱,杀了许多人——嘉定伯周奎正是其中之一。

    朱慈烺还以为李自成已经改了滥杀无辜的习性,却没想到竟然故态复萌。想起原历史剧本中李自成兵败一片石,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他不能正大位而复为流寇的败兆。

    “这回闯贼从嘉定伯处追赃得现银五十三万两。”朱慈烺淡淡道。

    周后哭泣的声音顿时一噎,望向儿子:“这是谁人胡说!”

    “是儿子在京中的眼线,断不会假。”朱慈烺缓了缓又道:“儿子还听说,当日父皇向贵戚劝捐,母后偷偷以贴己钱五千两送与嘉定伯……”

    “你外公几番来宫中与我哭诉,我只道家中实在没有余财,便让他用这银子去捐了……哪里想到竟然、竟然……”周皇后诧异之间,一时没有语言来形容那个“五十万两”!

    “嘉定伯拿了母后的五千两,只捐了三千两。”朱慈烺声音平缓,就像是在说一桩与自己无关的事:“还有两千两银子,如今就在那五十三万两之中。”

    周皇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虽然心中的悲戚瞬间之间就被冲淡了许多,但胸口却变得更闷了,整个身体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刚才还想着家境贫寒时父亲的养育之恩,此刻却变成了对父亲不能公忠体国的怨念。

    “母后,若是没什么事了,儿臣先告退了。”朱慈烺开解了母后,对自己的成就也颇为满意,起身行礼,又对朱媺娖道:“坤兴,让母后静静歇一会儿,你随我来。”

    朱媺娖看了看母亲,见母亲微微点头,将锦缎留在了床边,起身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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