齮想了想,也跳上车坐在她身边,两人经历这些事,面容俱都老了一头,看起来倒也如夫妻一般,只是一想到二人当年情景,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都苦笑了一声,只低下头去。
一路无语,城门处准备出城的人早已排成了一条长龙,燕丹一行人的马车便排在中间,前头已停了好几个这样的车辆,燕丹等人乘坐的马车并不如何惹人注目,只要有万贯钱的商贾便可拥有一辆,那妇人因并不知内情,此时表情很是镇定,燕丹看了一眼,便又稳稳坐到后头,这马车并无帘子,众人坐在其中一刻即了然,待天边露出青影时,后头已经排起了长龙,前头士兵渐渐增多,厚重的城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十来个士兵合力先将那门上架着的沉重木棒取了下来,又齐声吆喝着号子将大门推开一半,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一下子便涌到了城门中间,以防有人此时趁机挤了出去。
庶民们安静排着队,一个个被盘查之后便被放了出去。轮到燕丹等人时,虽然明知自己等人身上并无异处,出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未遇着旁人,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但燕丹仍是忍不住心跳得厉害。幸亏他出生王室,纵然心中慌乱,但表面却是平静异常。燕丹带的珠宝等物只是平常,虽说在普通人看来价值不菲,但对于一个商贾来说,却也实属正常,田光与桓齮身上虽然背着剑,但此时只要是剑客,几乎人手一剑,那士兵认真盘察了一阵,并未发现到有什么异样之处,对于妇人塞过去的钱袋子也并没接,只是皱着眉头,极不快的挥手示意他们出去便是。
桓齮面色镇定的扬了鞭子赶了马出城,待离城门极远之后,那妇人才长舒了一口气,众人也不敢停留,马车又赶了一阵,眼见着离咸阳约摸有两三里路了,车速这才慢了下来。燕丹看了这妇人一眼,冲她拱手作揖,谢过了之后,看桓齮脸色,知道这二人有话要说,看在这妇人为了自己即将失去性命的份儿上,他也不再开口,留给这二人说话的空间。
“如今与郎君一别,恐怕往后再无相见之日,郎君还请多加保重,妾身虽无奈再嫁他人为妇,只是却为郎君保存了一滴骨血,纵然往后身死,亦有面目见樊家列祖列宗。”这妇人冲桓齮福了一礼,眼中含了泪,肩膀抽动着,顿时使得离别的情景凄凉了起来。
桓齮咬了咬牙,忍下心头的悲凄,听到这妇人说为自己保存了骨血,却想到自己今日这一行事,恐怕连累她母子不得好死,喉间便有些哽咽,但自古以来忠义便不能两全,燕丹对他有知遇之恩,自己妻儿为恩主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一想到这儿,桓齮重重咬了一口舌尖,表情又重新冷静了下来,说了句有劳,便不再开口。那妇人便颇有些依依不舍,只是见他冷静模样,心里只当他嫌弃自己再嫁,纵然心头难受,也强忍了不再开口,福了一礼免强笑道:
“出来时日已久,恐家中人等得难受,不欲耽搁,这便要回去了,还望诸位郎君一路保重,往后有缘再见了。”她样貌老成,不过声音倒是好听,田光一想到她说来日再见,却想到她这一去恐怕便无再见之日,而她却蒙在鼓中,不免心中不忍,连忙口称谢过,别开了头不敢再看她。这妇人也不以为意,只是又看了桓齮一眼,见他面容冷厉,一双眼神似刀子一般,也不敢多看,想了想,原本应该是有好多话想说,可此时竟除了一句道别,再也说不出旁的,这妇人讪讪看了桓齮一眼,勉强笑了笑,又福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众人见她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里,田光本欲再开口说话,桓齮已道:“走罢,若再逗留下去,恐秦王发现不对派人追了上来。”他这话一说出口,燕丹便狠狠松了一大口气,假意劝了两句之后,桓齮便扬了鞭子重新赶了马车上路。
天色渐渐大亮起来,嬴政虽然知道燕丹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可真待到有人送了太子丹已不在行宫之中的消息时,嬴政心里却仍忍不住生出一丝怒意来。禹缭昨日就已说过,观太子丹面相不像是今日便会短命之人,就说明他的杀劫不在此时,但嬴政并不信命,他认为可以改变,更何况太子丹纵然有手段,在他监视之下,仍能逃脱,证明跟踪的士兵相比影武者仍有不足之处。只可惜影武者人员稀少,若非如此,燕丹又如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