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省今日由黄门侍郎、乐陵郡公朱瑞当值。他是代郡桑干人,太原太守朱惠之子,长厚质直,敬爱人士,因而被尔朱荣引为大行台郎中,甚见亲任,后来入京师为中书舍人,居腹心之地,替尔朱荣监控元子攸。不过他善于自处,虽然负着尔朱荣的使命,却也和元子攸相处得极好,元颢内逼时,不辞辛劳的侍奉左右,颇得元子攸的赏遇。因此他虽然转为黄门侍郎,却依然兼着中书舍人,一身居两省之要,为当世所少见。
不仅如此,元子攸听说他意欲归于沧州乐陵朱氏一族,还任命他为沧州大中正,由北海郡公转为乐陵郡公,以从其意。对此朱瑞也非常感动,侍奉元子攸越发尽心。
元子攸勤于政事,尽管受制于元天穆等权臣,依然朝夕省纳,孜孜不已。如今天色渐暗,他仍然就着烛光,浏览由朱瑞送过来的奏疏。这些奏疏,基本上都已经由录尚书事元天穆批示过,如今送呈御览,不过是知会报备的意思,无论他有什么意见,都依然会依着元天穆的批示施行。
就连这点职权,也是朱瑞替他在元天穆那里争取过来的。好在他尚于隐忍,明知自己无法决断什么,对奏疏还是看得十分仔细,还不时和朱瑞讨论几句。
“御史中尉高道穆的这份奏疏,朕觉得很好,朱卿不妨也看看。”元子攸把一份奏疏递还给朱瑞。
朱瑞双手接过奏疏,展开一看,是奏请重置廷尉司直的事情。廷尉司直是孝文帝初年所设,掌斟酌刑辟是非,每有御史出外,则以司直俱发,所到州郡,分居别馆,御史纠察之后,则移交司直斟酌或覆问,以防冤屈。不过,至宣武帝重用外戚高肇后,其党肆意妄为,常以御史攻击内外群臣,便废弃了这一职司,以防受到廷尉寺的干预,之后也一直没有恢复这一设置。
“高中尉倒是实心为国,”朱瑞叹道,“他是御史中尉,掌御史台,却主动向廷尉分权,着实令人佩服!”
“是啊!高中尉在奏疏中说,‘奸猾之徒,恒思报恶,多有妄造无名,共相诬谤。御史一经检究,耻于不成,杖木之下,以虚为实’,朕以为此语说得极切。若能重置廷尉司直,则能够及时纠正,以免冤屈。否则正如高中尉所言,‘得尧之罚,不能不怨’,何况朕这寡德之君呢?”
“陛下仁厚,天下共知,”朱瑞拱手为礼,在奉承元子攸之余,也趁机为尔朱荣等人说着好话,“况陛下即位以来,先平葛荣,再诛刑杲,又逐北海党羽,挽宗庙于倾颓,还天下以清宁,成不世之功勋,又何必妄自菲薄?”
不世之功勋?元子攸心中苦笑。那些都是尔朱荣的,和他这天子却没什么关系,尔朱党羽也因而掌控了整个朝堂。就说高道穆这份奏疏吧!他实心为国,主动分权,可元天穆还不是一样不准?而其中的缘由,元子攸也知道,因为御史大多是尔朱荣一党,是元天穆弹劾朝臣、守臣的利器,自然不愿重置这廷尉司直来掣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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