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月银,可是要禀报的事却拖延不得:“老爷,不好了,姑奶奶在祠堂里跪晕了过去!”
崔老爷大吃一惊,连忙向外走去:“明珠怎么还在祠堂里,谭嬷嬷不是在一旁盯着吗?怎会叫明珠跪得晕了,大夫呢,去请大夫了吗?”
“老夫人已经请郎中过府来了,姑奶奶刚醒,一双腿却疼得厉害,正哭着呢。”小厮低着头,轻声禀报,心里替谭嬷嬷觉得冤了。
明明是崔老爷自己放的话,谁敢不从?
如今出了事,倒是谭嬷嬷的错了。
崔老爷急急赶来青莲园,看着榻上哭得喘不过气来的崔明珠,不由心疼了:“这是怎么了,郎中怎么说?”
老郎中摸着胡子,摇头晃脑道:“姑娘养得精细,细皮嫩肉的,突然跪了两个时辰,膝头肿了,每天用药酒揉三回,半个月便能好了。”
他又写了内服的方子,不外乎是凝神静心,好让崔明珠不至于夜里疼得睡不着。
龚丽馨抹着眼泪,示意丫鬟把老郎中送走了,怜爱地搂着崔明珠道:“我可怜的女儿,怎的这般命苦了……”
崔老爷听得尴尬,知道是自己吩咐下去的,谁知道谭嬷嬷一丝不苟的,丝毫没怜惜崔明珠,这才让她狠狠吃了苦头,便迁怒道:“那个恶婆子呢?赶紧绑了,让人打二十板子,吃了教训,才明白怎样照顾主子!”
崔明珠噙着泪珠,心里乐开了花。
她早就看谭嬷嬷不顺眼了,如今害得自己的双腿肿得跟白面包子一样,更加不想谭嬷嬷好过。
龚丽馨犹豫了一会,到底没吱声。
谭嬷嬷这次是做得过了,虽说是崔老爷的命令,可惜也太不近人情,平白让崔明珠受了这么重的伤。光是看着肿得老高的膝盖,她就心如刀割。
要是这双腿给跪坏了,以后走不了,崔明珠哪里能找好人家嫁了,这是毁了她的女儿啊!
崔老爷只想撇清关系,直接让人把谭嬷嬷绑了到院子里狠狠打一顿,再扔到柴房里便不闻不问了:“看在老夫人的份上,今儿只略作教训,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就能擅自做主了。”
谭嬷嬷被打得皮开肉绽,之前病了一场,原本身子虚弱,年纪又不小了,被打了二十板子,即便小厮偷偷留手了,还是疼得死去活来。
崔老爷又吩咐了丫鬟婆子不得靠近柴房,分明是要让她自生自灭。
谭嬷嬷趴在柴房脏兮兮的地上,很快便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怕是撑不过今晚的。
思及此,她不由悲从中来,眼圈红了。
“嬷嬷?”门外有人轻轻一唤,再小心推开门,一阵饭香夹杂着药香飘来。
谭嬷嬷艰难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崔琉娘身边的丫鬟芳春。
芳春向外左右张望,这才小心掩上大门,提着篮子走到谭嬷嬷跟前,是尽力气把人扶着趴在角落的干草上。
干草虽然趴着不舒服,皮肤上刺刺的,怎么也比又脏又冷的地上来得好。
谭嬷嬷看着芳春没吭声,这时候会来看她的,谁想到会是崔琉娘的丫鬟?
平日跟自己交好的丫鬟婆子,居然真的一个都没来,可见一个个以前是存了心接近她,好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如今被打了板子,老夫人一句话没说,分明是失了宠,哪里还会有人来看谭嬷嬷?
即使如此,谭嬷嬷也是警惕地盯着芳春。
崔琉娘自从上回病了之后,变化是在太大了。
既没让崔明珠轻易就挑起了怒火,被崔老爷责骂。又没再跑出府外,跟那些穷酸书生厮混在一起,更别提是在书房里舞文弄墨,写一首首无病呻吟的诗句。简直换了一个人。
如今又让芳春过来,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芳春把篮子里的白粥端了过来,添了点酸菜,不好意思道:“厨房里的婆子盯着,我也不敢拿太多好东西,免得被人瞧出来,还请嬷嬷别介意。”
她吹了吹勺子,让白粥凉一点,这才递到谭嬷嬷的嘴边。
谭嬷嬷没吃,而是深深地看向芳春:“为什么?你家主子让你过来的?”
芳春摇头,见她不吃,放下碗道:“嬷嬷可能不记得了,我刚入府的时候瘦巴巴的,老夫人十分不喜,原本想把我换另外一个壮实些的丫头。若非嬷嬷开口,指不定我回去后就要饿死了。”
她叹了一口气,知道当时谭嬷嬷也不过心血来潮,回头就忘记了,自己却一直记在心上:“我在人牙子那里,因为太瘦弱,根本抢不到饭菜,饿得人更瘦了。要是崔府再不留下我,我迟早要饿死的。就算不饿死,也卖不到什么好人家去。”
瘦瘦小小的,又是一脸菜色,哪户人家乐意要?
谁知道买回来,会不会没几天就病了死了,浪费银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