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胡同,便有一股臭味儿弥漫开来,是变质食物和排泄物的味道,在夏日闷热不流通的空气中更是显得骚臭无比,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收泔水的老汉住在巷口,一个个巨大的泔水桶便摆在院中,飞舞着成群的苍蝇。
往巷子里面走进去,地上也是污水横流,黄泥混合着蒲草的墙壁上,用碳条胡乱书写着缺少笔画的汉字和不通的句子,以及一些鸡鸭鹅犬之类的荒唐涂鸦。
桃花站到了小六子家的门前,发现老旧的泥胚房满目疮痍,斑驳泥污的大门紧锁,敲上一敲,薄薄的门板发出各种杂音回响,却并没有人来应门。
倒是隔壁院子里的狗突然狂叫了起来,半晌,一个中年女子探出了半个身子,不耐烦地看着桃花他们二人。
“别敲了!你们瞎啦,没瞧见这屋里没人?”
转眼一看,桃花和赵明亮二人穿着打扮还算讲究,更加狐疑:“你们是谁?找他们家要干什么?”
时人好面子,便是寻常的百姓人家,衣着方面也是严谨讲究的,这位娘子却是蓬头垢面,原本葡萄紫的布裙已经洗掉了色不说,更是脏得有些分辨不出颜色,襦衣的袖口是有些发亮的黑色,明明已经是巳时,却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桃花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这位大娘万福,我是陈小六的东家,他前两日忽然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店,一直也没有回来,我们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儿,所以过来看看他,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这家里怎么好似没有人住的样子?”说着,将一个素面儿的小荷包塞到了她的手中。
那女子将手里的荷包颠了颠,又忙不迭地当着二人的面前大开看了看,里面怎么也有五十个铜板的样子,这才眉开眼笑地道:“这样啊,我之前就听说他们陈家的小六儿有出息,进了云天阁当差,怎么,你小小年纪是那的管事?他们家现在发达了,可不住在这儿了!”
“小六子已经不在云天阁干了,来了我们这家小店,他们家发达了?那是怎么回事儿?”
看桃花和赵明亮二人被自己勾起了好奇,那女人更是得意了,神神秘秘地说:“你们不知道吧,他们家自己开店了!可能有半个多月了吧……他们家老陈就吹嘘说他们家有什么独门秘方,能把那腥臊难吃的猪下水给做得香甜,说是要自己开店。
他们家,谁不知道有个病歪歪的媳妇,生了六个就活下来仨,家里穷得叮当响,今天都不知道明日下锅的米从哪里来。谁知道,前几天,人家还真就忽然搬走了,有人看见他们家开了店呢!”
“大娘,是什么店,在哪儿开?”赵明亮有些急切地问。
“这个……哎呀,你说我吧,这人忘性就大,这也没有几天呀,就记不住了……”那女人这样说着,眼睛却瞄着桃花的腰间,眼中的贪婪清晰可见。
桃花二话不说,又取出一个荷包,拍到她手中:“是吗?您再想想,我们也不是坏人,只是这契书还没到期,总得有个说法才行啊。”
那女人又仔细地捏了捏,显然满意了手中的重量:“哎呀,想起了,想起了,叫陈记大肠,开在……青山道南头儿的山根儿胡同口,原来是家卖秤锤蒸饼的,哎呀,他们家的那蒸饼可真是香,谁知道能干不下去……”
山根儿胡同口,一家矮小的店面门前,小六子正在招呼着来往的人,本就伶俐的性子,再加上在辛道日日给达官贵人送餐练就的口条儿,路人很容易就被他吸引了目光,他用一个底下坐着热水的带盖铁锅乘着切成小块儿的肥肠,给驻足停留的人品尝,大多的人闻一下便摇摇头走开,站上许久,也只有一个人买了二十个钱的。
小六子难免有些沮丧,这个东西这么好吃,自己仔细地按照跟方桃花打听来的法子做了,味道也很好,还比着当初辛道给人试吃的法子叫卖,怎么就没有人愿意吃呢?
难免有点儿后悔,但是从甄掌柜那收的五十两银子已经都用来租铺面、买原料、置办家伙事儿上面了,这个营生,只能赚,不能赔。
“给我称半斤”。
小六子正低头翻弄着锅里,忽然听到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
宛转悠扬,仿佛只听到声音便能知道说话的人带着笑意。小六子却浑身一震,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桃花正站在面前盈盈笑望着自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