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般动了凡心的尼姑,满天神佛岂肯佑你?”我绝望的转过头去,宝玉的身影愈行愈远。我伸长了手臂,妄想着他回头看我一眼,身上却愈来愈沉,是要落到那最污浊的泥淖中了么?我的泪止不住的滑下来,滚热的在脸颊上滑动着。一只手握住了我无力的手,温热的触感让我的冰冷的心也刹那间温暖起来。我挣扎着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模模糊糊间,只记得他耳下的红痣和轻轻挑起的俊眉。
“蓝田,你在想什么?”熙凤的手在我眼前摇动了几下,我眨眨眼睛,还给她一个微笑。“没什么。”熙凤嘁了一声,皱着鼻子道:“如果真的没什么,请不要再敲你的木鱼,巴拉你的佛珠了好么?你现在是待嫁的新娘子,不是即将圆寂的老尼。”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火一般热烈的女子,总能带给我鲜活的生命力,让我这个万年冰川偶尔融化成一朵冰莲。“我知道呀,只是师父留给我的东西总能让我的心静下来。”熙凤凤眼里带着一丝不知名的味道,她拉了拉我的手,“蓝田,你真的想嫁给李延梦吗?”我握紧她的手,给她一个放心的笑容,“当然,他是你我的救命恩人,还为我父王一族正了名。我除了嫁给他,不知还有什么能报答他的。”熙凤微微叹了一口气,方对我笑道:“只要你开心就好。”是啊,我还是很开心的,我终于能够换下那身一成不变的水田服,解下那头妙常髻,换上我儿时最向往的凤冠霞帔,黛笔描眉,胭脂点唇,青丝挽起,红霞拂面,我终于不再是一个孤冷凄清,守在青灯古佛前的女尼,而是一个含羞待嫁的幸福女子。
盖头挑起,眼前男子带着几分酒气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我敷衍的勾勾唇角。恩人、抑或是合作的伙伴,我们从来不是心灵上的伴侣,但我知道他会是我以后的守护,以后孩子的丈夫。我可以顶着公主的名头,顶着李夫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由自在的享受我的人生。李延梦是个君子无异,他掀了盖头,便去桌旁倒茶,轻抿一口才问道:“这也是旧年的雨水?”我抿了抿唇笑道:“你这么个雅公子,嘴里竟然也失了味道,连这水也尝不出来。这是我年前在栊翠庵住着,收的那红梅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前些日子拜托凤儿给我取了回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我只待客用,这个是特意给你吃的。”李延梦好一双桃花眼,瞄的我脸上微微发热,兴奋之余,居然忘了不能再提在贾府的事了。只是不知为何,我当着这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居然能那么轻易的放下心防。看我微窘了脸色,他笑着给我也斟了一杯,捧到我面前,目光灼灼,“玉儿?”我的脸噌的一下火烧起来,窘的我低下头去,迟迟不肯接那人手中的茶盏。只听他的笑声愈来愈近,“这样怕羞可不行,毕竟,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这话忒轻佻,我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心里也慌乱的砰砰乱跳。接过茶盏,将那茶水一饮而尽。“喝的这样急,连味道也没尝出来吧?若按你原来的说法,这茶岂不成了解渴的蠢物了?”听他用我原来嘲讽别人暴殄天物的话来反笑话我,我心里别扭的要命,手指捏紧茶盏,不知要说些什么。龙凤双烛的烛火微微跳动,他的身影也随之一跳一跳,下巴陡然间被轻轻托起,一张带着酒气的俊脸凑上前来,微微挑起的俊眉,耳下一枚鲜红欲滴的红痣,还有那温热的手掌,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美妙的梦境。
“玉儿,什么东西这么冰这么硬?”身上的男人隐忍的声音低低响起。
“呃,是,是我的木鱼。”我咬着嘴唇,迷蒙的睁开眼睛。
“好姑娘,洞房花烛放桂圆莲子就行了,至于这木鱼,能保佑咱们两个生儿子么?”男人忍笑的声音震的我胸膛发颤。
一边是滚热的舒服的胸膛,一边是冰冷坚硬的木鱼,我做出了我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情,跟随我十几年的木鱼飞出帐外,我抱住了那个温暖的来源体。
我想,我这一辈子,终于圆满了。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