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后的出了东厢进了正房的堂屋。
“瞧瞧、瞧瞧,我倒是要让四邻八舍的乡亲来瞧瞧这黑了心肝的贱货做了什么好事?这样的水你也敢给你爷奶送来,也敢给你祖爷用?”李氏的声音很大,分明是故意喊给左右另外两个院子的妯娌听的。
井水被老李氏用一个土大碗装着,比在深褐色的木盆里装着看得清楚多了,经过她一路的晃荡,水和沙子几乎混作了一处,整碗水看上去浑浊不堪。
甘氏也是见着这井水的模样变了脸色,怨毒的眼神嗖嗖嗖冲着苕花飞了过去。苕花无辜的耸耸肩,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个家里对他们姐弟好的人记忆中几乎没有,这次卖掉自己五姐换钱的主意便是这甘氏最先“想”出来的,既然逮着机会了自然要还些利息回去。
打水的时候苕花便发现木盆的颜色和井边细沙的颜色别无二致,而这种沙子质地细密,抓两把放进盆里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但要是甘氏稍微尽点心在进屋之前查看那么一下也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偏偏甘氏急于证明自己的“辛苦”,飞快的进了屋子;木盆里的沙子在进了光线暗淡的屋子里能看见那就怪了。
也是乔百胜运气差,他的眼睛经游方大夫诊治,说是眼珠子上面蒙着一层脏东西,需要用布巾沾着井水直接清洗七七四十九天;这才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为了配上他童生身份,什么东西都要用好的。别人洗脸时用手拍了水衣袖擦擦干就好,他却要用专门的洗漱布巾,布巾在水里那么一搅,上面就全沾满了细沙,与其说他“擦眼睛”倒不如说他直接给眼珠里放沙子;怎么不痛得鬼哭狼嚎的?
这一切自然不是苕花精明算无遗策。她不过是知晓这个家有多穷,油灯这样的奢侈品几乎不怎么用。原本只是想让甘氏办事不利挨一顿骂就算了的,谁知道效果这么显著,这下子更是打死不愿承认是自己打来的井水了,反正也没人看见,不是吗?
乔百胜的个子很高,乔远海背着他时他的脚都几乎拖到了地上。
见家里人都貌似关心的围拢到乔百胜的四周,苕花自然不能免俗,也拉着早就跃跃欲试的茶花和远根关心的凑了上去。
“祖爷要不要紧?”
“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婆娘家家、丫头片子都离我远些!懂不懂避嫌的。”乔百胜被乔远海放在院中他专用的靠背竹椅上,即使难受得眼泪鼻涕横流他也挥舞着双手不让媳妇、孙媳妇等人靠近他,以免污了他读书人的名节。
苕花听他不伦不类的喝骂声不由撇撇嘴,拉着茶花默默退到不显眼的角落,看着乔远海在两个李氏的指导下笨拙的帮乔百胜清理眼珠上的细沙。
其实细沙在乔百胜眼泪的冲刷下已经基本落到了下眼睑处,只需要他脸冲下自己浇水冲冲也就完事了。只是乔百胜大半辈子抱着读书人的迂腐,诸如此类常识那是一窍不通。躺在靠背椅子上仰着头只咿里哇啦一阵乱叫,反倒让本就笨手笨脚的乔远海忙出一头大汗也是无用功。
“祖爷为什么不低着头用水冲啊?那天大虎哥撒了沙子在我眼里五姐就是那样子帮我弄出来的。”远根还小,看着老人那么难受也是不忍心,天真无城府的小孩子一语道出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