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田垄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杆红缨枪,嘴里吧啦吧啦地使劲抽烟。
“老头子,别抽了!你再抽也没用啊!”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正拉着老猎人,长说短说,眼珠都红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长青来了!”老猎人才抬起头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
“庆叔,咋样了?熊瞎子下山了?”
要说最会掰苞米的,当属黑熊,而且他们最喜欢往庄稼地里闯,鼻子机灵着,总能找到最喜欢的苞谷。
“应该不是熊瞎子,那玩意掰苞米爪子熟,跟人掰似的,你瞅瞅这地,被猪拱了一样!”老猎人的眼睛通红,“昨儿夜里我还巡了一遍,上床前还叫黑子好好守着,有动静就叫,都怪这不中用的玩意儿!”
老猎人说的黑子是一条大狗,一身黑毛,长得挺威武,是老猎人的左膀右臂,往常老猎人提起的时候,都称它老伙计,看来今天是气坏了。
张小花挤进去就看到了黑子,这条狗一直蹲在老猎人脚旁边,像听懂了一样,委屈得呜呜叫。
张小花喜欢通人性的狗,乡村里都习惯养条狗看家护院,除了那些心肠狠的主人家会把自家的狗打来吃,多数都很爱惜,狗这种东西,养得越久,就越离不开。
“庆叔,黑子也是睡死了,不能怪它。”
张小花说着就凑过去,要抹大狗的脑袋,长青吓得脸色一变,一把扯住张小花的手臂,唬道:“别过去!你忘了?黑子以前和你最不搭调,你还敢凑过去,仔细它把你当骨头啃了!”
“可不就忘了嘛。”
张小花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也知道,猎犬的性子跟藏獒有的拼,除了主人谁都不认,咬人忒狠,所以也就没过去了。不料黑子像嗅到了熟人似的,走到张小花旁边蹲下来,用脑袋蹭张小花的裤腿。
“哈哈,别说人缘,就是狗缘我都有!”张小花得意地说道,“瞅见没有?谁说我跟黑子不对头?”
“怪了……”长青和老猎人同时咕哝一句。
张小花看着狼藉的苞米地,一小半苞米杆子被踩倒,有些连根都被拱出来了,上面的苞米棒子有的被咬得七零八碎,有的只啃了几口。老猎人说得没错,熊瞎子掰苞米除了绊倒杆子之外,是不会把地拱成这样的,而且它们只啃苞米粒,说起来还算不糟蹋。
“乡亲们,是我没把庄稼照看好!”
老猎人拱手赔罪,他本来就高,就是老了缩水了,也只比长青矮一个额头,只是现在他像是打了败仗的迟暮英雄,只是野猪岛的人哪会怪他?
“庆叔,您别这么说,您天天守着庄稼不容易,大伙都感激你呢。”张小花比淳朴的屯里人更会说话,说出大家的心声,“要换另一个人,还在秧苗的时候就被野兔子祸祸完了呢!”
“是啊,大伙都晓得的。”大嘴嫂接茬说道。
老猎人拧过头,偷偷抹了一把老泪:“别的不说,咱们得把剩下的守好,把篱笆补好,老宋不常说亡羊补牢嘛,长青,你看这些坑像不像野猪拱的?”
“十有八九,庆叔,我有个想法。”长青一边招呼着补好篱笆桩子,一边说道,“野猪这玩意憨,它们既然来一次,肯定还会来祸祸,与其等着,倒不如咱们先下手,来个守株待兔!”
“嘿,还挺有文化。”张小花忍不住心里嘀咕,“都会用成语了,有进步!”
老猎人点头赞同长青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屯里能掀翻野猪的后生,就只有你一个,所以把你叫来商量商量,来来,咱们屋里说,帮我赶两个网出来,这回咱们把它们一网打尽,还能分些肉!”
在大人堆里到处乱钻的野娃子听到这个话,涎水都流出来了,像是得到机密似的赶紧跑回去,跟自己玩得最好的伴儿说,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屯的野小子都嚷嚷着有野猪肉分咯。
老猎人的家比较靠山,他说他和鱼把头不同,是吃山的人,要多和青山亲近亲近,他本事大,也能保护山屯,不让野牲口跑下山来。老猎人家也不大,用泥巴糊的墙,只是屋顶用的是乌拉草,不是晒干的海藻。
老话说,人参貂皮乌拉草,这三样就是关外的三宝,虽然野猪岛不是啥关外,乌拉草也的确实用,能铺床盖房,冬天还能塞靴子里保暖。
张小花也跟着长青,她屁股后面吊着一条大黑狗,毛茸茸的尾巴跟扫帚似的乱扇,还用鼻子嗅着张小花,弄得她直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