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仲南为难又惆怅地叹了口气,连连摆手,“哎,说来话长。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见秦仲南不愿提这事儿,秦瑞脸上笑意更甚,却也不再多问,只笑道:“文远兄若有何难处,不妨跟我说一说。我俩既是同科又是本家,原就该比别人亲近些。文远兄有事,我也义不容辞。”
“多谢大人好意,”秦仲南忙摇了摇头,笑着朝秦瑞拱手谢道,“难处是有,倒也算不上十分艰难。不瞒大人说,下官刚到黔南时,着实为难了一番,时日久了,倒顺当了不少。下官在大人跟前说句实心话,这几年下官也看明白了,为官做事少不得总有些难处,谁都是如此,挨过就好了,下官岂敢给大人添麻烦?”
秦瑞笑着点了点头,亦跟着感慨了一句:“你这话倒说到理儿上了。在京为官有在京为官的难处,做外父母官的也有做父母官的难处,谁也不比谁便宜。好在圣上仁慈,皇恩浩荡,咱们为官的,也不过是遵圣命、为百姓求福,但求落个好听点的身后名,不至于让祖宗家人蒙羞罢了。”
言罢,秦瑞又长叹一声,执杯敬了秦仲南一杯酒,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同秦仲南长吁短叹了片刻,随后方又笑道:“文远兄在黔南府任了近三年的知府,对黔南也算了如指掌了,圣上还下旨赞你治下有功。若说到公事上头,在黔南,我还真帮不上你什么,只怕我还要求着文远兄帮忙。不过文远兄的亲事,我倒可以搭把手。你我原是一族,文远兄若不嫌弃,我即刻修书一封送往京城,请家里长辈替你留意留意,若有好人家的姑娘,就替文远兄相看相看,如何?”
秦仲南闻言,脸色一急,忙不迭摆手道:“不可不可!大人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
秦仲南说着,又迟疑着顿了顿,替秦瑞斟满了酒杯,语气诚恳真切地解释道:“哎。在大人面前,下官也不说那些矫情话。大人也知道下官的出身,算不得什么书香门第,祖上就是清苦农户。下官早年与寡母相依为命,只知埋头苦读,于弱冠之年侥幸中了进士,后来又得圣上看中授了一方父母官,在知县上头一任三年,却是考绩平平。下官当年也是心高气傲,卯足了劲儿想做出个好样来。怎料三年后,下官还未来得及尽孝就听闻寡母病逝!下官母恩未报,又辜负了皇恩,实在是心灰意冷。若不是皇恩浩浩荡,圣上仁慈……”
话到中途,秦仲南声音哽住了,抬手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哽咽道:“下官如今三十有五,也不想耽搁年经姑娘家,就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伴儿,给老秦家留个后,不至于百年后无颜面见祖宗罢了。下官由寡母独自抚养长大,晓得穷苦人家的辛苦,也知道女子掌家理事的不易。京城里那些贵女门,下官是不敢奢求了。不怕大人笑话,下官自知粗鄙,又有些拧脾气,同那些书香门第或是高门大户里教养出来的女子只怕连句话都说不上。下官不想害人,亦不想害己啊!”
听秦仲南这么声泪俱下诚恳真挚地说着拒绝的话,秦瑞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却又不好再劝。
隐在暗处的辛师爷一直屏气凝神听着外头两位秦大人言语之间的试探交锋,听到秦仲南声泪俱下的剖白时,忍不住捻着胡子在心里赞了一句。自家老爷都说得如此诚恳明白了,就是不想娶京城的姑娘,娶了就是害人害己,难道他一个钦差还能真逼着自家老爷成亲不成?这不是摆明了害人吗?
果不其然,辛师爷才点了点头,便听得外头秦瑞无奈地笑道:“罢了罢了,文远兄既然如此说,我也不好插手。若点错了鸳鸯,倒是我的不是了。哎,今儿天也晚了,我就不打扰文远兄了,咱们明日再絮吧。”
话毕,辛师爷便听得一阵悉簌声,见墙上影子晃动片刻,晓得是钦差大人起身告辞了,随后又听自家老爷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客客气气地送了人出门。
不多时,秦仲南送了人折回来朝辛师爷点了点头,摊手笑道:“得了,这祖宗来了,咱们就好生伺候着吧。明儿准备准备,给咱们这位钦差大人接风!”
辛师爷笑着应了一声,“老爷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天也晚了,您快去歇着吧。”
秦仲南嗯了一声,长吁了口气,在椅子上坐着醒了会儿酒,这才起身去了后院。
另一头,蔚南院里的吴长山却还微醺着,一步落后没能走掉,被周冉叫住了,只得满脸泛红地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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