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他现身,然后再杀了他吗?我帮你找他,难道不好吗?”她跨出门槛,又问:“对了,你说,他们背着你,在你的地方见过几次?或许……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她轻笑一声,大步走向二门。
第225章
沈家的二门口,早春早就等着吕八娘。她上前向主子行礼,问道:“小姐,我们还是明天一早就走吗?”
吕八娘点头,转身朝沈经纶的书房看去,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早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试探着说:“在小姐心中,沈大爷真的这么差吗?别人都说,他是君子,是大好人。就连老爷也夸他,够隐忍,为人谨慎,杀伐果断……”
“杀伐果断?”吕八娘不屑地轻笑,“他若是杀伐果断,何欢就不可能活着。她若是能够一怒为红颜,我敬他是个男人。可惜,他一心只想着将何大小姐金屋藏娇呢!”
“小姐,不如让奴婢亲手杀了何小姐。”
“不必了。”吕八娘摇头,“我很想看一看,他如何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金屋藏娇。”
“那我们明早去哪儿?”
“自然去找谢三爷。”吕八娘收回目光,转身走入二门,边走边感慨:“我就说,他怎么可能像缩头乌龟一般,灰溜溜地逃回京城。果然,他压根没走。我早前听说,就连西北蛮族都称他勇士……对一个男人来说,能够得到对手的尊敬,才是最高的荣耀……”她的声音渐行渐远。
书房内,沈经纶打开窗户,就见吕八娘的身影消失在二门后。他伸出左手摸了摸右肩,手指立马沾满了鲜血。他没有擦去血迹,只是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寂寥的夜,他找不到一颗星星,就如他此刻的心情,没有半点光亮。吕八娘的话深深刺耳,句句扎入他的心田。
他原本以为,把何欢“软禁”在庄子上,就能把她和谢三隔离。那些日子,手下明明向他汇报,就连谢三派去保护何欢的人,最后也撤走了。平日里,他相信丝竹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谢三和何欢一定在他的地方见过面,甚至——
他们到底何时见面,又是怎么见面,见面后都做过什么?
这三个问题像诅咒一般,在沈经纶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就着沾染鲜血的手,轻轻摸了摸脸颊。原本温热的鲜血已经凉了,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丝丝凉意。
那一日,他只是想亲一亲她,抱一抱她,她打了他一个耳光。这是她的本能反应。第二天,他在她身边似温顺的绵羊,那是她的理智。
她在谢三面前又是怎样的面貌?
沈经纶拿出手绢,慢慢擦去脸颊的鲜血。这一刻,他很想立马赶去何家,亲手掐死她,可是他知道,她若是死了,他一定会后悔。
肩膀的那一刀是他心甘情愿为她挨的,坠崖那一刻,他也心知肚明,或许他们会一起赴死。他没有后悔,哪怕是眼下,若是有人问他,当日的情景再现,他还会救她吗?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沈经纶一点一滴擦拭手指的鲜血,那艳丽的红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没有眨眼,只是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他相信,何欢终究会属于他,哪怕这辈子他都得不到她的心,至少他能得到她的人。
沈经纶一直在窗口站着,直至东方吐出鱼肚白,他才上了金疮药,又换上干净衣裳,悄无声息地骑马离开。
蓟州城内,何欢起了一个大早,帮着白芍为全家人准备了早膳。她告诉自己,把自己关上一天已经够了,她若是觉得对不起沈经纶,就应该努力忘记谢三,回到以往的生活。只要她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做到。再说谢三迟早是要回京城的,“风花雪月”四个字,怎抵得过时间和空间的消磨。
陶氏和曹氏都惊讶于何欢的态度变化,不过谁都没有提起,她们没办法把银票还给谢三。魏氏只当到手的一万两银子已经飞了,在一旁说了几句酸话,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借口身体不舒服,又缩回了自己的房间。
何欢向陶氏和曹氏提及,何靖想练武的事。
陶氏自然是极力反对,何欢试图用“强身健体”说服她,奈何她认定练武之人都是粗鄙之辈,比不上读书人清贵,就是不同意。
何欢以为何靖一向孝顺懂事,一定会放下练武的念头。她忘了他只是十岁的孩子,又觉得陶氏和曹氏是最亲的人,脱口而出谢三也是练武之人,他也要像谢三一样,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陶氏一听这话,也不问何靖,直接对着何欢说,她与谢三之间,是不是不止“治伤”这么简单。
何欢语塞,不由自主想到她与谢三短暂的独处时间。
鉴于何靖并没有看到太多事情,何欢很快揭过了话题,但有了这个插曲,她总觉得看到何靖,就会想到谢三,下午便借口看一看何靖上学的学堂,离了何家。
来回何家的路上,何欢隐约觉得身后有人盯着。她直觉一定是谢三又派人跟着她,以防她和沈经纶见面,顿时又气又恼,索性站在大门口大声说:“你们不用鬼鬼祟祟跟着我,不如进来喝杯茶?”
不消片刻,当他看到来人是沈家的家丁,不由地暗暗惊讶。她以为,前一日她让他们送信回庄子之后,他们没再回蓟州。转念间,她又觉得莫名感动,直觉认为沈经纶一定是怕“羽公子”再度骚扰她,才会派人保护她。
夜深人静,何欢回到自己的房间,默念沈经纶对她的关心,历数他的优点,可真正让她思念的人依旧是谢三。
同样的夜空下,沈经纶很快便得知,何欢发现他正派人监视她。他问袁鹏:“她有什么反应?生气?”
袁鹏愣了一下,摇摇头,如实回答:“何小姐见过罗虬,不过第一眼看到他,她似乎有些惊讶,随即便释然了,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沈经纶想了想,自嘲地叹息:“她不是释然,大概是失望吧。”话音刚落,他正色问:“罗虬没发现谢三,有没有发现其他人跟踪她?”
袁鹏摇摇头。沈经纶低头沉吟,自言自语般说:“是谢三发现了罗虬,还是……不应该啊……他应该担心羽公子,他应该上门找她——”他戛然而止,表情微变,沉声问:“你确认,她没有见过谢三?”
袁鹏回道:“这两日只有林家二小姐去过何家,再无其他人了。何家的张伯去客栈找过谢三,没有找到,何家应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想来何大小姐一定没见过他的。今日何小姐出门,也只是去了学堂而已。”
沈经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坐回椅子上。他相信,何欢突然不回庄子上,一定是有原因的。那些才子佳人私会后花园的小说,虽然都是杜撰的,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也曾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沈经纶起身走到窗边,轻笑着问:“你相信因果报应吗?”他的笑容很淡,很苦涩。
袁鹏吓了一跳,赶忙回道:“大爷,在下只相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的时候,牺牲总是难免的……”
“我不是说这个。”沈经纶摇头,“算了,你不明白的。”
袁鹏不敢接话,目光落在沈经纶的右肩膀。他知道有人刺杀何欢,他也知道主子舍命相救,之后又费了大力气,才在她面前掩盖事实。有时候他真的很难理解,主子到底在想什么。在他看来,主子大可以把何欢直接“绑”在身边,为什么要为她费那么多事?值得吗?
袁鹏不需要答案,他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他唯一要做的只是执行主子的命令。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想的一样。罗虬与其说是监视何欢,不如说是保护他,以防上次的刺杀事件重演。
沉默许久,袁鹏硬着头皮说:“大爷,吕小姐那边……”
“随她吧,我们管不了她,只需先她一步找到谢三。”沈经纶一径望着夜空。这些日子,他特别喜欢看着黑漆漆的夜,又特别讨厌这样的黑暗。有时候他觉得黑暗快吞噬自己了,有时候他又觉得,他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才能生存。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沈经纶的思绪。他循声看去,就见沈志华疾步走来。
待沈志华进了屋,沈经纶迫不及待地问:“林捕头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回大爷,暂时只知道,每次有村子遭打劫,林捕头都会向衙门告假,去那些村子帮忙。”
“原来这样。”沈经纶叹息。
沈志华用眼角的余光悄然看一眼沈经纶,稍一迟疑,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小心翼翼地说:“这是谢三爷从驿站发出的八百里加急,给永安侯的。”
沈经纶一把拿过书信,嘴里问道:“从哪里发出的?”
“东亭。”
“看来他走得并不远。”沈经纶轻笑,迫不及待打开信封,微笑瞬时凝固了。谢三只在信上写了两句话:他非何欢不娶,请皇上赐婚。
沈经纶一把攥住信纸,紧紧捏在掌心,一字一句陈述:“这并不是谢三的字迹,原件在哪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