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十二,是我一开始的编号。”文素卿脸上的笑意变得淡了,眸中露出些微自嘲,拉着小满的手,指着山中精舍附近的梧桐、樟树,“你看它们!”
“额,怎么了?”
“看那棵樟树,树冠那么大,枝叶繁茂,像不像一把伞?起名叫绿罗伞怎么样?你再看那梧桐,古语有云,‘凤栖梧桐’,叫它待凤,可名副其实?”
小满赞叹的看着文素卿,“五小姐,你不生气不愤怒那个臭算命的,还有心情给不会说话的树木起名?”
“闲着无聊么。你也来想起几个名字啊?”
“好吧!”小满闲着也是闲着,顺着文素卿的意思,给精舍附近的花儿和石头起了名字,有雅致的“仙人砚”——一块中间塌陷的石头,也有俗不可耐的“红花”。说到花,小满抱怨在庄碧珠手下的日子,说天天要记花名,明明是常见的月季,偏要给不同花色的月季起不同的名字,害得她光是记花名记得头发掉了一把!
文素卿笑个不停。
笑完了,才轻轻一叹,“小满,你没发现吗?府里的猫儿狗儿,只要是有主人的,都有名字。庄老师性子不大好接近,但是面对花的时候,你看到她眼中的热情和执着了吗?”
“嗯。怎么了?”小满不解的问。
“在她眼中,那些花儿就和我们人一样,是有生命的,不可轻慢。虽然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我亥十二还是我桂花、文素卿,本质是我,与我而言没有区别。不过,叫我什么,对他们却不同的。亥十二……”
文素卿的眸中一片清凉,没有任何波动,“就真的只是一个代号。好比物品,排列成行,从高到低、从大到小,一个一个的用着,不必投入任何感情。”
“我在他们心中,也是一样物品。”
“这样物品的价值,取决于我能为他们获取的利益。”
“如果利益足够高,他们愿意为我铺就一条青云路,哪怕要要求飞上天,他们也会搭好梯子,等我俾睨天下。。”
“如果最后竹篮打水,那么我就是地上的烂泥巴了。连践踏都嫌脏了自己的脚,由得旁人嘲讽羞辱了。”
小满听得心惊,“那个,其实你不用担心啊,就算成不了拱卫司的密谍,你还是文府的五小姐,锦衣玉食,比一般人强多了。”
文素卿摇摇头,眉眼之间难以掩饰的抑郁。
天色渐渐完全暗下,山中精舍的屋檐下挂上了灯笼。温暖的烛火星星点点,如萤火,整座当阳山沉浸在徐徐安静下来的夜色中,神秘、空旷。
郦明珠走来走去,“怎么办?卜算子坚持不肯改变主意,那亥十二的前途,岂不是注定被局限在内宅?那我们花这么大力气干什么啊!还不如直接培养一个手脚利索的!”
“再等等!”
“还等?在等也等不到好结果。”郦明珠重重的一砸桌子,“早知道我该直接出面,带着亥十二先去求梁先生,通过梁先生再见卜算子。如此,也不至于让卜算子被打了三下,颜面大失。”
郦明珠以为卜算子不肯答应引文素卿入门,是秦氏叫人打了他的缘故。而土部首领暮却又不同看法。他觉得,就算卜算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就算记恨,也该记恨秦氏。
而且,亥十二的亲生父亲,可以说是卜算子曾经的友人了。
看在赵家那么悲惨的份上,为亥十二做个引荐,怎么了?为什么就是不肯同意呢?
……
梁愈明无奈的摇摇头,“你还是这个脾气,不知道迂回婉转。”
“你说我,你自己何尝不是?”卜算子不肯示弱,反驳道。
“我的脾气已经收敛许多了。不然你以为还能安安稳稳的喝茶?我年轻的时候,只信奉武力,你不听我的,我就打到你服为止。”
卜算子干笑一声,“……的确打不过你。”
“那么,说一说,为什么不答应把。只要你的理由足够,我就不插手。”
“因为……梁兄,你知道我是相师,做我们这一行的十分相信‘天意’。天意弄人,人力无可更改。比如见到一个侩子手,明明知道他某时某刻会杀人,再见到一个人,发现他注定被害。我应该去说么?”
“天机压根不是我等蝼蚁所能窥探。拜师入门第一天,师尊就告诉我,如果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什么,趁早放弃。因为最后会证明我的努力,都是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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