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将近半日,顶顶有名的淳耳先生终究是将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孙家二姑奶奶拉了回来。孙家这个人情可就欠大了,向着浮生堂一波又一波的遣人送着东西,却都被淳耳拒之门外。
两日后,卓家二姑奶奶大愈,孙家大郎如玉公子亲自带着东西送往浮生堂。不同于之前的拒之门外,这次的淳耳是开了门,将孙家大少爷请了进去。
孙云舟由着守门的老头带入淳耳的药房,彼时淳耳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药单。
听到屋外的声响,淳耳抬起头来,便见着从外头走进来的孙云舟。
“淳耳先生。”孙云舟站在对面,向着淳耳微微一俯身,礼貌的作揖道。
淳耳抬起目光扫了一眼面前的孙云舟,而后放下手里的药单,比了比一旁的席子。
孙云舟会意,走到席子上跽坐下,抬头看着走过来的淳耳。
“小事而已,还劳孙少爷亲自走一遭。”淳耳走到旁边的草席坐下,说的话客气,语气却是淡淡的。
孙云舟看着淳耳,没有因为淳耳冷淡的态度有所不快,依旧温和的道:“得以先生援手,再下内人方得性命。怎是小事?”
一旁的药童端着茶水进来,放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慢慢沏起来了。
淳耳看着那沏茶的药童,头也没有抬的对着孙云舟道:“举手之劳。”
“先生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孙家却是大恩大惠。”说着,孙云舟冲着一旁的小厮朝云点点头,朝云从怀中掏出一个雕花紫檀盒子,递给了孙云舟。
孙云舟接过,转身看向淳耳笑道:“不管如何,我孙家都是知恩必报的,今日为先生带的礼品,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说罢,孙云舟将紫檀盒子放在桌案上,向着淳耳轻轻推了过去。
一旁的药童沏好茶,茶香四溢,又带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
药童端起沏好的茶递给淳耳,淳耳接过,坐在草席上,一手执着茶杯,一手撑着大腿,看着孙云舟推过来的紫檀盒子,也不讲话。
孙云舟见此,紫檀盒子的口正对着淳耳,然后轻轻打开。
里面的东西让淳耳眼神一怔,而后抬起头看向孙云舟:“玄龟壳?孙公子真是舍得。”
一边说着,淳耳一边伸手将孙云舟推过来的紫檀盒子打开,看着里面青中带黑的甲壳,上面的古纹繁杂而难以描绘。
山海经之南山经中有言:杻阳山上,怪水出焉,而东流注于宪翼之水。其中多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huǐ)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这样的神药,对于一个医者来讲,重过千金。
淳耳知道,孙云舟自然也知道。
淳耳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紫檀盒子,只是抬头看向孙云舟,缓缓道:“都说孙家已垂矣,在下还以为孙家当真如外面传言一般,将崩也。不想原都是胡诌,这拿得出手的东西,贵重的依旧少有人及。”
“先生言重了,不过当年家翁随先皇南巡,在山中偶得罢了。”孙云舟看着淳耳笑着说完后,脸色微微一变,又道:“只是我未曾想到,传言与世隔绝的淳耳先生,竟对世俗这般挂心。”
淳耳温言,手上端着茶杯轻轻摇晃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他看着孙云舟淡淡的一笑:“生于俗世,又怎么可能真的与世隔绝呢。说出来不过徒增笑耳。”
“原来先生一直对俗世留了心。怪不得,孙家内府的事,不过片刻就传到了先生耳中。我听房门的人讲,先生是内子将临盆的那会儿就在孙家外头等着了?”孙云舟边说着,自个儿轻声笑了笑,又道:“若不是内子是毫无预兆的突然临盆,我还真会以为先生是一早就候着的呢。”
淳耳看着孙云舟,将手里的茶放下来,转头扫过一旁还在沏新茶的药童,漫不经心的道:“是挺巧的,若不是我将好出门去其他药馆拿药,又正好最近在研习胎症,令夫人才幸而保命。”
孙云舟没有回话,只是微微敛下眉,接过药童递来的茶。先是凑着鼻子轻轻的嗅了嗅,笑道:“这茶挺香的。”说罢,轻轻抿了一口,复而抬起头看向淳耳。
“这茶,我一喝倒是舒服极了,茶香沁了心脾,感觉胸中常有的郁气都通了通。”孙云舟说着,将被子往前抬了抬,又道:“不知先生这是什么茶?”
“不过闲暇自己做的药茶,若是孙公子喜欢,待会儿我赠你两包便是。”淳耳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杯。
“那我就先谢过先生了。”孙云舟笑笑,也跟着放下手里的茶杯,而后将桌上的紫檀盒子又往淳耳的面前推近了些:“我收了先生的茶,先生自然要收我的药。”
“玄龟乃上古神药,可遇不可求。孙公子今日将此物赠与我,若只因为救了令夫人一命,怕是贵重了。”淳耳说着,目光落在紫檀盒子上,心思悠远。
“先生言重了,玄龟虽然难求,但放在我们这些不懂医理的人身上,也是白白浪费。”孙公子看着淳耳温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