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龙十分郁闷,不过最终被那位朋友说动了心,不再提旁的话,只专心等着一年之后收取本银和三倍的利息,或者收取徐家的房契和地契。只是心中总是不痛快,认为自己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居然被一个不起眼的生意人给耍弄了。
有一天,杨天龙在街市中闲逛,碰见一个同为泼皮出身的朋友。这个朋友听说了他和徐家的事情,奚落他说,想不到无恶不作的龙大爷居然变得慈悲起来了,别人欠了银子,都不去讨还,还被欠了债的人耍得团团转,人家说用女儿顶债,他就答应,人家言而无信说不拿女儿顶债了,他居然一点儿也不生气。末了,这个朋友还意味深长地拍着杨天龙的肩膀说,名震京城的龙大爷,也不过如此啊。
杨天龙气得当即就要带人冲进徐家去砸东西抢人,可被徐掌柜那位朋友死劝住了,说那个人在京城市面儿上混的一直都不如你,他这是激将法,故意激将你犯点儿事儿被官府收拾,他好在这几条街上称老大。
不得不说,徐掌柜那位朋友还是有些口才的,阻止了杨天龙的冲动。不过,杨天龙并没有能咽下这口气,他暗暗打定主意,决不能叫人笑话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善人。他决定,从这一刻开始,要将徐家列为头号对手,让原本就濒临倒闭的福盛祥绸布庄加速灭亡的时间,这样,再过一年,徐家还不得乖乖将房契和地契拱手相让?至于徐心然,自己也不会放过她,定叫她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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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心然终于摆脱了被亲生父亲卖掉抵债的命运,却接过了一个沉重的担子。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一年之后让父亲有足够多的银子来偿还债务,她只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只能直面这一切,包括父亲的怀疑、包括庶母和两个妹妹的猜忌、包括眼前这个冷冷清清的福盛祥。
二掌柜和账房已经辞职走了,一大部分有经验有能力的伙计也走了,现在的福盛祥,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剩下的人全都无精打采,徐掌柜和徐心然的到来,也只是令他们萎靡不振的样子稍稍有所收敛。
徐心然顿觉心中千斤万斤沉重。她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祖母曾经带着自己来过几次福盛祥,记忆中的场景,都是热闹非凡,顾客们争相挑选着绸缎布料,而殷勤机灵的伙计们则不失时机地在一旁为顾客们出谋划策,说这块细棉布适合做夹袄的里子,那匹锦缎适合做窄袖长裙,而这种色泽艳丽的绸子,做一身夏天的衣裳,是再合适不过……
“爹,这几年咱们的绸缎布匹都是从哪里进货的?”徐心然看着柜台上那些和伙计们一样黯淡无光的绸缎布料,问道。
“都是从南边儿进的货。”
“咱们北方就没有好一点的丝绸吗?”
徐掌柜说:“北方织的布还是不错的,可要论到丝绸锦缎,那还得数苏杭一带为翘楚。咱们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绸布庄,都是从那边进货的,主要是苏杭,但也有一少部分是从南边其他州府进货的。”
“那么这些丝绸应该质量还不错吧?”徐心然翻看着柜台上的货物,“我指的是,质地、颜色、花样等等。”
“应该是不错的。”徐掌柜叹息道,“这些丝绸和布料,是我今年借了银子,专程从杭州采购来的,当时和我一起去杭州进货的程掌柜也采购了一些,和这些品种花色都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轻罗坊就宾客如云,而咱们福盛祥就门可罗雀。真是奇怪了,按说,咱们福盛祥比程记轻罗坊的位置要好。”
徐心然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那年外祖父抽走了三成股金,虽然不至于对福盛祥造成致命的打击,可在爹的心理上却造成了恐慌,认为少了那些资金,福盛祥就难以为继了,再加上各种流言,爹您首先在心理上就失去了进取的信心,以至于经营的时候不是主动出击,而是勉为其难,所以这生意啊,您是越做越艰难。”
徐掌柜惊讶地看着她:“心然,以前爹从来没有听你谈论过生意,以为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也不懂,可是听了你刚才这番话,爹才发现,以前爹太忽视你了。不过,你的确极少出门,那么这些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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